锦如不禁在心里发问,严子钰的姨太太,怎么是这样一个苍老陈旧的女人?
她想起自己母亲犹在世时,也是这么一幅病病怏怏的模样。难道全天下的女人,只要跟男人打上交道,不管是做太太、姨太太、女儿、儿媳……,就都无可避免地会衰老,会憔悴,会不复青春。
那是第一次,锦如第一次对男人这个群体感到害怕。她用力从女人的手中抽出旗袍下摆,叫唤道:“你找错人了!严子钰跟我没关系!”
含烟没料到她有这样大的力气,锦如跑远了,她还半坐在地上嘤嘤哭泣。又道:“沈小姐,你可怜可怜我呀……我同严三少爷已经到这样的地步了,我没有回头路可走呀……沈小姐,你可怜可怜我呀……”
第36章 月怜
为了甩开身后那个疯疯傻傻的女人,锦如不管不顾地往前跑,不多久,就到了陈济棠的住址附近。先前来往密切的时候,锦如到陈济棠那一间屋去过,今天敲了门,陈家的老妈子也没有刻意为难人。
老妈子问了声沈小姐好,又把锦如客气地迎进去,一面上茶水,一面交代:“您来得不巧,陈先生午后出去跟人谈事,还没回来呢。”
锦如斜倚在大柜上,答道:“那我在这等等他好了。”
在一个尚算熟悉的地方坐着,锦如心里的焦灼随即减轻下来,渐渐地,就开始犯困。她眯着眼,半靠在沙发壁上,陈家的老妈子走上前,看她一脸倦态,顺势递了手帕。
锦如接过帕子,自己擦了擦额上的粉和汗,又习惯性地拢了拢头发,先前跑太快了,她浑身泛着乏。本意只想阖上眼将息一会子,后来还是因为疲累,整个人半梦半醒起来。
陈济棠将近五点钟才到家,锦如那会子正迷迷糊糊地半躺着说梦话,他走近,轻轻把人摇醒,柔声道:“我这里还有一间客房,你换去那里睡罢。”
这么一闹,锦如不得已揉了揉眼,一看来人是陈济棠,心里无端就有些不好受——一种难以言明的淡漠的哀愁。
但其实,严子钰的姨太太胡搅蛮缠,这跟陈济棠又有多大的干系呢。他在这一段感情里,清白无辜是一以贯之的,不容侮蔑的,从头到尾,都只是镇江的沈三小姐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这样一想,锦如又觉得自己过来找陈济棠这个举动,跟石含烟沿街乞求也没多大区别。同为女人,一样的低声下气,一样的穷途末路。
双脚沾地后,她作势要去拿不久前卸下的大衣,嘴里倒说:“几点钟了?觉就不睡了,我还是早些回去罢,太晚了李妈要发急。”
从上回分开,不过一旬半月。锦如却还是清瘦了一些,她原来有一张饱满的鹅蛋脸,如今两颊处却肉眼可见地起了凹陷。陈济棠不忍心就这样放她走,三两步追上去,手先按在女式大衣上,而后才道:“好歹吃了晚饭?你别对我那样狠心。”
锦如执意要走,就硬把衣裳抢过来往身上套,横眉道:“请放开。”
陈济棠从身后走过来,轻轻抱住她,哀求道:“再多看我一眼,哪怕一眼呢?”
锦如转过身,再抬起头,已是一脸泪痕。但她看着陈济棠满心焦急的样子,忽而觉得一切都没那么重要了。严子钰风流成性不堪托付,陈济棠就一定比他好到哪去么?未必的。女人这一辈子,念书不念书,做事不做事,嫁给谁不嫁给谁,无非都是挨刑期,什么时候死了,什么时候女人就能真正从刑具上下来。
后来,陈济棠扳过锦如的脸,低下头吻了她。然而锦如并没有什么反应,她木然地接受陈济棠的亲吮,眼看着嘴上的胭脂被啃蚀,穿到一半的大衣被扔到地板上,他攻城掠地,她一声不吭。
陈家这间屋子冬天并不冷,可锦如却只觉得寒从心起。渐渐地,她一丝不挂,皎白的女性身躯,无辜的诱人。
陈济棠私心里还想将这一段故事继续,他想让锦如真正属于他,而不妨哪天就会被人夺去。更何况,一男一女交朋友,总不可能秋毫无犯罢?
他一面这样想,一面伸手去摸锦如大腿上的肉,并没有多少别致的手感,只是年轻。细嫩的皮肉经粗粝的男士掌心一揉搓,无可避免地发红发烫,那一刻,陈济棠的脸终于也开始热辣起来——
他看清了锦如眼里的恐惧,她被他圈在沙发一角,无法动弹。她潸然泪下,却只是默然,不发一点声响。有什么事,值得她这样伤心呢?
陈济棠回过神来,连滚带爬地拣了一件大衣披在锦如身上,他自己也收拾好贴身衣物,退到了另外一间客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