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卢照这些天正为小孩子的事发愁,被她母亲这么一催,便忧虑更甚。她暂时还没有怀孕生子的打算,奈何夫妻那些事,却完全地来势汹汹,不由人控制……郁秋原本人又是那样一个不知节制的性子,若依得他闹,孩子迟早都会有。
所以卢照才总在她母亲身边待着,不乐意回去,只因家里多一个长辈,秋原会收敛许多。他往日那些稀奇古怪的花样,如今也少用了,夜里就算缠着卢照要,也不过一二次便罢了。总之,生育的压力还是减轻不少。
节育这一想法,卢照是一直都有的。在她眼里,生育一事,更多地,是造物者对女性的玩弄,以致女子一旦做了母亲,就无一日之安宁。另外,单就生产过程而言,卢照也是害怕的。她跟秋原现在的感情基底,其实也不够支撑他们共同抚育一个新生命。
卢照这样想着,就低头去嗅瓷瓶里的花,随手搪塞她母亲,说:“您的话,我哪回不放在心上了?”实则她已暗暗下了决心,近几年,绝不要小孩。
晚上秋原回来了,卢照的想法,他还一无所知,照旧没心没肺地讲笑话哄一大家子人笑。可能因为他本来出身就不高的缘故,郁秋原说话,总能做到雅俗共赏,老少咸宜,很少有人会嫌弃他说话不够娓娓动听。
这应该也算一宗长处,卢照没有过分干预,热热闹闹吃了一顿晚饭,过后才露出要回新房子去住这种意思。
回去那幢小洋房,肯定要无拘无束很多,秋原自然不会反对。他只是觉得奇怪,在公馆里住得好好地,怎么突然就要回去了?这不像是卢照做事的风格,她习惯了凡事讲究头尾,不喜欢想一出是一出。
“怎么突然就要回去了?妈也知道?”秋原于是放下手里的雀儿粥,转头望向卢太太,征求她的意见。
在卢太太的想象中,她还觉得卢照这一趟回新房,是为了方便生孙子。跟秋原说话,便只顾着笑:“是,是,阿照一早就跟我提了。新房子到底离钱庄近些,你每天跑来跑去也更方便不是?”
近一、二百米,也能叫近么?秋原心里依旧迷惑,当着他岳母却也没说什么,放下粥碗后,又跟卢照一块上楼收拾了些惯常用的东西,回了他们两个人的小家。
秋原但凡吃了他岳母煮的粥,一连几天都会燥。今晚上本来还不到约定办事的日子,但他却有些蠢蠢欲动,涎皮赖脸地往卢照身上靠。卢照推他,他便靠得更近,唇齿相交,热情愈发高涨。
卢照任他闹了会儿,只等电灯熄了,才在暗夜里低喃:“郁秋原,我还不想有小孩,你别这样……”
秋原不好形容他听到卢照这句话的感受,不算意外,因为他们的婚姻都是勉强得来的。但还是会有一些模棱两可又切实发生的失落,明媒正娶的妻子不肯为自己生儿育女,说到底,还是他这个做丈夫的不争气。没有哪一个男人受得了这种打击。
“没……没事啊,你不愿意,我就不做了,我这就停下……”
这一刻,时光凝滞的一刻,男人的动作依言停下,女人也直挺挺地躺着,没有一点反应。
屋里只有床头这一盏很小的灯还亮着,秋原的脸隐没在黑暗中,卢照本来应该什么都看不见的。但她还是知道,她那位年轻丈夫,此刻的神情,肯定十分沮丧。
卢照不知道说些什么,干脆把床头那盏小灯也揿灭。深幽夏夜突然吹进一股风,床帐帘钩叮叮当当响了一阵,屋内的寂静却依旧无人打破。
又不知过了多久,秋原终于记起来他是一个女人的丈夫,顺着卢照的话,他说:“不要小孩可以,但你不要在外面随便买药吃。”
卢照没听懂,轻轻“嗯”一声,表示反问。
“钱庄里有位姓陆的小姐,她,是妇女解放运动的狂热爱好者。”秋原顺着卢照的脊背去抱她,又说,“为了节育,陆小姐用了不少进口的药,最后把身体都拖垮了。卢照,你不要犯这种傻,大不了,我以后再也不提那种请求了,好么?”
卢照不答,但还是轻轻笑了。她觉得安慰。
另外一头,严子陵虽然答应了王颐,会跟王汉章提退婚,但他履行承诺的速度,却不敢恭维。因此,在外人眼里,王六小姐和严四少爷,还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严太太是那种典型的贪心不足的人,王颐在的时候,不管怎么贤惠大方,都被嫌弃得一无是处。可真等她走了,再也不回来了,严太太又开始惦记起儿媳妇的好来,明里暗里,都催着子陵去苏州把人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