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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园月+番外 鹅儿水 1023 字 3个月前

周以珍把女儿半搂半抱,宽慰地笑:“南京、上海、香港……你们年轻人跑来跑去,不嫌累。我老了,运动起来简直要命。再说了,南京是我跟你爸爸年少定情的地方,那时候他还是个穷小子哩,现在他变成阔老爷了……物是人非,我不想去那地方自讨没趣。”

是了,桥下春波,惊鸿照影,这世上的人,又有几个经得起沈园重游呢?卢照叹气,不再劝她母亲,反而起身上楼寻郁秋原。

他正被委任为贴身总管,在收拾夫妻两个去往南京的行囊。

那天下午的秋原倒是十分规矩,卢照脱了鞋躺到床上,他也没什么轻佻的举动,只是嫌她碍事,叫她到别处去睡,别耽误他叠衣裳。

后面卢照就也不耍赖了,两个人有商有量地决定好出行要带的东西,第二天一早,乘早班车往南京去。

到了南京,他们也没有着急去严公馆,一则那天并不是开孝的日子,二则严二少爷的灵位并没有安置在本家。

严公馆那样大的地方,却舍不得用给死人停灵。严二少爷的棺椁,实则寄放在庙里,方便总是方便,但外人看着,却有些人走茶凉的意味。

卢照小夫妻两个依旧在牯岭街下榻,秋原把严家的情况问清楚了,便跟卢照商量:“虽不是一母兄弟,但好歹也该顾忌一下五小姐的面子。这样把人往庙里一扔,谁的脸上又好看了?二少爷又是个无后的,到时候孝帷里没人,灵前又那样冷清,这不是平白惹人说嘴么。”

严子陵那个家,郁秋原并不怎么了解,卢照却知道很多,顺口就答:“这你就不懂了,这就是严家的体统。他们家那几个姨太太生的孩子,生计总归是要艰难些。伊文那样一个好人,这些年也被磋磨坏了……”

郁秋原听卢照说严子陵,就不可能不醋,不过这回那家里死了人,秋原便有心劝自己做人要大度些。这时候亦只把话往伊文身上引:“今天不去严家,明天开孝想必又是人多口杂。你既想着五小姐,不如先把她约出来见一见,说些体己话也好。免得她总沉湎在悲痛之中,把自己的前程耽误了。”

这倒与卢照的想法不谋而合,小夫妻两个相视而笑,下楼往严公馆打过电话。

电话接通了,接电话的人却不是严伊文,而是她四哥,严子陵。

卢照听见熟悉的男音,顿了顿,才想起来问:“四少爷好,伊文在家么?”

其实早就有佣人去厢房请伊文出来听电话了,子陵抢先一步接这个电话,无非是想听一听卢照的声音。从去年他订婚宴后,他就一直没有机会再找她。能像现在这样,清清静静听她说句话,简直成了一种不可多得的奢侈。

他紧握电话手柄,语气还算镇定:“阿……阿照么?你稍微等下,不要挂,五妹马上就来。”

子陵下意识地喊了“阿照”,王颐在一旁清点宾客名单,正好听到。她大概是有所误会,连忙就起身回避:“四少爷,我进内室去陪陪母亲。”

她这个避之不及的样子,一看就听说过子陵跟卢照的前情。

这几日治丧,大事小情不断,子陵烦得直挠眉心。他又不想白害王颐受累,随意扔了电话,几个大跨步就把妻子拉了回来:“你别走,我们不是还有好多账都没有对,你走了,我一个人怎么办?”

王颐听他这么说,又不尴不尬地坐回原位。碰上这样的事,她能做的只有回避,她也是个要脸的人。王家再怎么破落,她这个人再怎么伏低做小,她也没法眼看自己丈夫跟别的女人言语调情。

天底下,只怕还没有哪一个女人忍气的修养能到这种是非不分的地步。

下一刻,还是卢照那边先把电话挂了。她更不耐烦听严子陵的家事,那跟她也没多大瓜葛。

伊文这两天眼睛哭得跟核桃似的,一听老妈子说是海陵的卢小姐来电话,想也知道是约她见面。于是厚厚敷了一层粉才出房门,手忙脚乱中又打翻了一罐烫发油,更耽误了一会儿功夫。

所幸卢照一直在电话旁等着,伊文把电话回过去,她那里一下就接起来,两个女孩子随即定下见面的地方,就在一个竹树蓊郁的网球场。

第11章 月漫

伊文没了亲哥哥,周身的打扮都很素净。轻灰葛云锦长袍,蓝白长筒丝袜,只有头上那顶网纱遮阳帽颜色要深些,接近于栗色。

卢照见她坐包车来的,隔着老远就问:“你们家里可出了事?你太太那样好强的一个人,这回你二哥哥殁了,正好表演贤惠给外人看,她怎么反倒躲起来了?”

网球场尽是草坪,伊文有些怕晒,便拉了卢照往树荫底下走。两个人在洛可可式椅子上落座,这本就是给运动员休息的地方,连饮料都备着,先喝了,后面自己跟场馆招待员结钱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