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嘉实,你是不是故意跟我作对?”
“嘴是用来说话的,不是用来放屁的。”
“为什么老是在我特别丑、特别衰、特别落魄的时候来?”她的叹息像月光一样轻,“是不是背后扎小人咒我呢,特意赶来检查落地效果?”
黑暗里盛嘉实深吸一口气,和颜悦色地回答:“又犯病了?”
她没顺杆爬,自顾自说下去:“有一年冬天,我在信川过的年,你记得吗?”
“嗯。”
记忆浮出海面,盛嘉实记得那个暴雪降临的寒假,他每天提着保温桶上学校宿舍送饭,风雨无阻,三餐定点,比外卖派送员还准时。
“我当时其实特别害怕,我要是烧死了怎么办,一个人在信川,我妈、我外婆,都不知道。等室友过完寒假回来,我都该臭了。”
她越说越离谱,盛嘉实及时打断:“你还能烧死?我看上海烧没了都烧不死你。”
“切。”
陈斐发出一个不得趣的气音,闭上嘴巴。
盛嘉实天生有点做奴的天分,扇风扇得又轻又稳,速度均匀、力道刚好。微风拂过皮肤,触感微凉,像小时候热到睡不着的夏夜,和外婆并排躺在蚊帐里,外婆用蒲扇给她扇风。扇着扇着,扇到某个钟头,祖孙俩便双双陷入睡眠,一个燥热难耐的晚上于是就悄悄地过去了。
但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后来她离开县城去市区念高中,接着去信川读大学,再往后又出国、在上海工作,到处都是家,总也不在家里。如果要说最像家的地方,竟然是盛嘉实在江边的小小公寓,他们像一对小夫妻似的,很认真地在里面过了一些日子。然而就算在那里,她也总睡不安稳,因为日日夜夜都在计算如何能还清账目:来自盛嘉实的慷慨礼物,来自命运的无缘由的馈赠。
她逐渐进入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