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建华一直告诉我,我妈妈嫁人了。有了新的家庭,在广东。新老公带了个女儿,所以就不想要我。她同意了,还给那个男的养了个儿子。我信了,我不服气,我觉得她背叛了我,她明明说过更喜欢女儿的。我想成为名牌大学生去找她,让她看看我跟那个儿子,谁更给她长脸。”
“我真的恨过她,恨她抛弃我。然后我又想,可能她是想接我走的,但她新丈夫不肯。她本来就没过几天好日子,难得平静,现在不想打破,顾不上我也正常。而且丁建华他们也肯定不愿意让我走。他们就是这样,就算觉得我是个累赘,也不要她心里好受。”
这些年,丁遥设想了无数个徐伟丽不来接自己的理由,并决定自己主动去找她。就算她不想自己打搅她的生活,那远远看一眼也是好的。
她已经把徐伟丽的样子忘掉了,她只是想重新记一遍。
在收到那件来自广东的快递的时候,她是真心实意地觉得她终于找到了自己。
“我现在还觉得自己跟做梦一样。丁建华不跟我说发生了什么,也不让别人告诉我。他对外人说是怕我伤心,又跟我说我妈不要我了。他希望我能恨她,她都不在了,他还希望我恨她。”
“薛问均,我没有妈妈了。”丁遥闭上眼睛,泪水无声滑过,她终于说出了那个不愿承认的事实,“早就没有了。”
她在一千多公里外的广东像无数个寻常的日夜一样,登上一辆中巴车,然后永远终止在那一刻。
在那个从徐悦婉变成丁遥的冬天,在那个收到钢笔下定决心逃跑去找她的 2009 年末,她就已经失去她了。
5
短短几天,薛问均面对了太多次死亡。
刘东那张绝望灰败的脸一直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那时他已经不能想象丁遥失去父亲时是何种心情了。
他旁观了 2009 年丁遥的生活,也想象得到 2019 年丁遥经历过什么,更清楚支撑着她度过这些难捱日子的是什么,而现在那根支撑被抽走了。
薛问均握了握发凉的手,在难过之余竟然有种侥幸——幸好,她是高考结束后才知道的。
他视线下垂,看着草稿纸上杂乱的时间表,忽然间一个大胆的念头划过脑海,他心跳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