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说……我们还管我们诊断?和之前一样,但药不从泽众调了?和之前我们同泽众僵持时一样?”
“果然还是我徒儿了解我。”
远志回敬:“师父果然也是以商道经营医馆。”
李济如释重负,与她玩笑:“不然我怎能全身而退呢?除了一些小运气,有时候有些人得罪了也无不可。”然而此时李济却忽然想起远志方才与那位官爷提到的陈洵,关切问道:“陈洵,没事儿吧?我听你那意思,他人在都督府?”
“应该是的,他已经几天没回家了,只是托人带了封手信,说是安好,让我保重。似乎是都督府的人,是找书院还是找他,我也不清楚,他也不多说,就是突然一天,人不见了,该问的也都去问了,该报官的也报官了,依旧是没有下文。”
远志神色落寞,李济才能好好看她,比刚来金陵时瘦了一些,也憔悴了一些。
他安慰她:“没关系的,陈洵很聪明,他能自己应对,你是你,他是他,即便你们是夫妻,也有各人要忙的事情。”
远志却有些戚然:“是吗?可是夫妻不应该是同舟共济,共渡难关吗?”
“哈哈哈,你真是小孩子,寸步不离就是共渡难关了?有时候不得已的分开,能各自安顿,学会等待,也是一种共渡难关。”
远志疑惑地看着他,眼神清澈而愚蠢,李济只是笑着摇摇头:“你终究会懂的。”
刘宪复的风声很快传到天一堂,连远志都听说了他贪墨假借合并民间医馆贪墨的事,天一堂才转手第一天,都还没撑到交份子的时候,却是自己先乱了,怎么不算是天道呢。
但远志不免想到陈洵与她曾说过,宰相倒台后朝廷或有新一轮风雨,如果说太医院的南下是风雨的显现,那么刘宪复的追究算数这一路风雨的转折,还是新的风雨呢?她看不清。
反民到金陵的前后,守备的人带走了刘宪复,今日的突变,真的如李济说的,是他走的一次小运?还是说,压根也不是巧合呢?她不免自作多情地猜,会不会是陈洵在暗中帮忙?
她摇摇头,不会不会,陈洵哪里知道天一堂的事,哪里知道她们昨晚还救了一个反民?他若这样神通广大,也该知道她在都督府外是怎样着急,不闻不问的,看哪天他回来的时候她会不会骂得他狗血淋头。
傍晚未到,今日天一堂也算冷冷清清度过了,连着几日应当都能有个安生日子,不比过去风光了,但本事在,风光早晚也能回来,远志在医馆待一天,许多事也都想开了,只是等到此刻该离开的时候,回望泽众药局的招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总有一天,会还给师父的。”她坚信。
却是一转身看到街角一个影影绰绰,仿佛有个人影,鬼鬼祟祟,远志心一动,猜会不会是陈洵,匆匆跟了上去。
走到街角却不见人,四面环顾,怅然若失,正要往回走,却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远志一下拉下了脸,视而不见疾步想要越过。
“戚远志。”那人却把她叫住了。
远志不前,霍玮之脚步渐近,绕到了她面前,有些不好意思的:“师父,还好吗?”
不提李济还好,提了,远志本还不想和他计较的心,还是不得不窝火:“你在泽众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还会在乎曾经的老师吗?”
霍玮之低下头,意外地没有回击,因为他找不到可以回击的依据。
远志白了他一眼想要走,想想还是忍不下这口气,质问他:“天一堂是师父一辈子的心血,你是他的徒弟,该知道它对师父有多重要,霍玮之,你想要出人头地本没有错,但师父平日待你不薄,他对谁都没有对你这样用心,你却替外人,而且是他最不齿的人抢走他的心血,你于心何忍?”
“对不起……我,我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没想到刘宪复会这么招摇以收治反民来问师父的不是,而后你像缩头乌龟一样不敢面对?还是没想到医馆侥幸躲过一劫,先遭殃的反而是刘宪复他自己?”
“我……”
“别再来了,医馆不欢迎你!”
霍玮之像是突然间被点燃了火气,大约他一直得意,一路坦途,都不曾被一个小女子指着鼻子骂过,男人么,最要紧的就是尊严,而他们的尊严又都很脆弱。
“那也是我和师父之间的事,轮不到你戚远志指责我!”霍玮之明知道自己是没有道理的,强弩之末的情形,却又觉得有满腹委屈,只好朝远志宣泄:“你现在得意了?入院之初你就厌憎我,嫉恨我,现在天一堂没了我,你当然最高兴了,你巴不得我行错路,巴不得看我栽跟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