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志现在出门了,照旧往天一堂去,这一次她比陈洵早一点,街上人来人往,其实还不见仓促,远志望着面前有条不紊的景象,街边摊贩还在吆喝,点心铺子前的主顾还在和掌柜讨价还价,恍惚间不敢相信昨晚她还在和陈洵说着关乎天下的大事,她甚至有种错觉,好像晚上说的沉重的大事,一睡醒其实并不算什么。
她继续往前走,而同时,陈宅门前一顶轿子停了下来,将正要出门的陈洵堵了个正着,陈洵才从守备那儿离开,一眼就认出这顶轿子属于谁,他好不容易在家里舒缓下来的心,又紧绷起来,这感觉他很不喜欢,于是难免不满。
他冷眼站着,等着轿帘掀开,看到守备金必泰手下的佥事走了出来,照道理佥事这样的级别不该出现在这里,陈洵对他的来意是有所察觉的,所以这时候才有种预感,恐怕他此去无回。
佥事走到他面前,颔首客气,算是留了最后的教养,说:“陈先生,大人有请。”
陈洵有些恼了,声音比昨日的凌冽许多:“守备大人曾许诺会留子道几日考虑,还望大人履约,言而有信。”
佥事不苟言笑,没有要退开的意思,甚至挪了两步,将正要离开的陈洵拦了下来,他不说话,但是双眼却冷峻如锋,陈洵从他的眸子中感觉到了威胁。
陈洵一眼读懂,一方与他权力悬殊,他知道挣扎无用,也只好道:“那么容我和家人知会一声,这总可以吧?”
佥事依旧没有开口,他用那双冷得出奇的眸子看着陈洵,没有挪动分毫,陈洵的目光不曾退缩,然而这样的对视只换来短暂僵持,他知道这一朝,非走不可了。
他不由要嘲讽自己,怎么会这么天真,相信为官者的仁慈和信用,事到临头人的手段都是相同的,站在什么立场又有什么关系?
“如果我不走呢?”陈洵心不死,最后问道。
佥事只是淡然地笑了笑:“我们当然尊重陈先生,但陈先生是聪明人,有些话说透了,便没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