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们又不是穆大夫的徒弟,就算有心帮忙,也无力管那么多患者吧。”
这几人统一口径,专挑此时一齐进攻,穆良横了一眼,心想,恐怕是蓄谋已久,再想到白天大堂那一派喧哗乱象无人阻拦,或这一出戏他们早就想唱了。他凝眉思索,气归气,难的却是人家说的也是事实,人手紧缺不假,他们无暇顾及不假,面前这架势,他们怎么着都有点一意孤行的意思了,即便今天李济给了句话,平息了矛盾,日后呢?就怕有朝一日他遇到无力医治的女患,这群人要怎样大做文章。
如今,只好服软,给大家一个台阶下。
他作揖,声音却冷:“穆某感谢各位不计得失,替穆某分担……”
大夫见惯生死,只抱臂而视,甚是不屑,只以为穆良这是服软。
呵,本该如此。
“然,如今造成的不便并不代表接诊女患这件事本身不对,远还请各位多多包涵,给我一些时间,让我想到两全之策,以解我们双方之难。”
穆良难得这么痛快低头,几位倒有点措手不及,没想到这时候李济又开口了,只听他寒声道:“辟出女宾区是我的安排,你们如今逼穆大夫表态,还故意让我旁观,意欲何为?”
霍玮之一旁侧目悄然看着几位大夫的表情,顿时了悟这一出兴师问罪,恐怕除了要把女宾区赶出天一堂,还有一层意思,是想借机敲打李济本人吧?若真如此,明智之举便是静观其变,不要参与其中,等着这些人将词唱下去。
他不自觉瞟向远志,怪道,以前逢事就要回敬的戚远志,此刻怎反而没声了?平日的气焰都哪儿去了?
远志晌午过后便觉得不太舒服,畏寒怕冷,知道不妙,本想早点回去歇息,没想到几位大夫借故留堂示威,她是没力气争辩,只知道眼前人群情激奋,听在耳中却有种朦朦胧胧的缥缈,神思似乎走远了,又隐隐听见李济笑了笑,明知故问道:“你们如此阵仗,我猜是已经有了解决的主意,不妨说出来。”
刘大夫清了清嗓子:“要想解决眼前困窘,一,应立刻关闭女宾区,让大堂重归其位,一切复原,为穆大夫另觅高徒。”
“哦?那二呢?”李济笑问。
黄大夫接着说:“二,若医馆必须收治女患,那么就只能让穆大夫与我们互不干涉,大可在医馆外再拓一块地,专设女科以收治。”
“也就是说,将穆大夫和戚大夫赶出天一堂,是这意思吗?”
雅雀无声。
李济轻笑起来:“你们的心思我总算明白了,说到底就是或将女患赶出天一堂,或将那打开门户、请进女患的大夫们赶出天一堂?”李济左右一扫面前噤声的众人,不免一阵心寒,他的嘴角微微扬起,踱步到问诊席前一张椅子上坐下,泰然自若,却说起了另一件事:“前几日,京城旧友来信,那位旧友如今任职太医院,说新帝登基,人丁兴旺,太医院急需良医,问我是否有意,我正要回绝,却见他信中又说,可以举荐贤良,我本想着各位在天一堂历练已久,当报效朝廷,但见你们如此抵触女科,此事,我看也只能作罢。”
众人一听有太医院的机会,纷纷竖起耳朵,旋即变脸,原本还是愠怒逼宫,此刻却陡然软了下来,巴结遗憾之意都快要藏不住。
李济目露寒光将那几张脸上荒唐神情一一捕捉,他讥笑道:“怎么?天一堂里的女人是女人,宫里的女人就不是女人了?”
一句话把他们问了正着。
李济声音极冷,让人胆寒:“瞧你们一个个后悔的小人嘴脸,是不是一听见太医院就恨不能立马过去?”
大夫们脸色尴尬,没想到当着徒弟的面,李大夫就这样驳他们的面子。
“今日我就和你们说最后一次,女患一定要接,像戚大夫这样有才能的女子也要招,但凡有益于病患有益于医馆都要做,没有回头路,你们若要借题发挥,那么天一堂容不下你们这几尊大佛。”
这是李济对他们几位大夫一贯的语气,没有商量,没有教诲,全是命令。
他的话生硬至此,其实已经是将所要说的说透了,在场各位如何还敢质疑冲撞?眼睁睁见他站起身,平整衣衫,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一个字都不敢说,只能任李济用如此不堪的话用在他们身上,憋屈得很。
黄大夫目光寻到穆良身上,他向来不与他们往来,如今神色更冷,远志脸色煞白,周围众人纷纷散去,竟无一人要再据理力争一下?
他一下如梦初醒,原来李济只需要一句话,就能砸穿他们的算盘,他何苦去趟那个浑水,李济是谁他是谁?没事跟在刘大夫后面找什么事呢,这下可好了吧,眼下怎么办?李济绝不是宽宏大量的人。他不禁开始后怕,李济会不会日后找他们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