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夫没想到远志会当面与他对峙,错愕难抑:“你说什么?”
“我如何考入天一堂诸位不论大夫徒弟还是小工都为见证,什么叫为女子开道?您为何不怪其他考生技不如人?若他们医术胜过我,我自甘让出这徒弟一职!至于女患,刘大夫此言更是差矣,敢问您可还记得医馆医训?招考之日东主所言,您又可记得?”
“你这是强词夺理!那难道为了多医治一个女子,就要耽误一个男子不成?”
“那么请问今日天一堂医治多少人?照您的道理,今日诊治十人,便也是耽误十人了?”
刘大夫气得眼歪口斜:“你你!你到底是来学医的还是来和人吵架的?我说的不是事实?”
霍玮之此时旁观,见远志是真的生气,倒不敢拱火了。
却是纪大夫一旁说和:“诶,稍安勿躁,此事既然是李大夫开口,自然他已经有了打算,我们暂且照着执行,若事实证明不必,那恢复原状也无不可嘛。”
“呵,就怕到时候人满为患,你我都自身难保!”
悠悠一声介入,循声而去,正是此时霍玮之有话要说,只听他道:“女患求医对医馆也是好事,一来经营上多一份收入,相较其他医馆更显天一堂不拘一格,二来,为医者,也确不该以男女尊卑分之,佛教有言众生平等,对医者也是一样的。”
远志不意外霍玮之说人话,只不过以她对他的了解,恐怕此人还有下半句未讲,那才是关键。
他却话锋一转:“不过,这样天一堂人手确实不够,日后我们恐怕还要精读女科,不过我们到底是男子,不及戚大夫方便,或许下次招收,是否也得考虑多收女徒?”
“男男女女混在一起成何体统!女子在外横行霸道,男子已多有优待忍让,难道到了医馆如此重地,还要坐享其成吗?”
远志气怒难当,双拳紧握,什么叫优待忍让?有病连医馆都不能上,难道也能叫优待吗?她恨不能与他大吵一架将这理掰扯清楚,好让他以后都无颜再从嘴里脱口那些不三不四的话时,李济终于开口了。
“半个时辰之内,按我说的,将问诊席布置好。”
李济下令不容置喙疑问,天一堂的人本就怕他,他阴着脸的时候更是不敢多言半分,眼看势必要发生的是非戛然而止,然而话虽不说,心却不能不想,在场的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答案。
第六十一章
女宾区终于隔了出来,说不是兴师动众,但还是费了番周折,找帐布搬屏风,又是刘大夫纪大夫重新打理问诊席,还要标志清楚,以免翌日一早病患走错。如此折腾一番,一个个早都饥肠辘辘,不免对远志穆良的主张颇有微词,嫌他们没事找事,尽管他们俩才是留到最晚。
刘大夫、黄大夫同路,离开医馆路过食肆,点了春笋肉丝面,樱笋时节笋嫩无比,热腾腾的面端上来,两人囫囵嗦着,竟觉得比往年美味,饱腹之余方才的埋怨也漏了出来。
“唉,黄大夫,也是辛苦您了,平白被留下,莫名其妙。”
“无碍,倒是你和纪大夫日后要多担待些,地方小了,日后多有摩擦,届时不免都要退一步。”
刘大夫欲哭无泪:“日后?日后恐怕都没我的容身之所了。”
“哦?何出此言?”黄大夫听出他话外之音,也不装傻:“虽说穆大夫为人执拗不懂变通,平时又不与我们走动,但他再怎样也不至于就能压制了你不是?”
刘大夫冷笑:“怎不会呢?今日为了留出女宾区,明日谁知又要生什么新人新事?他倒是仗着有个女徒弟,将来总要增许多病人,他的营收好,日后不仅采买草药要优先于他,连年末医馆嘉奖都要落到他手了!”
这挑拨之意未免明显,黄大夫没有搭腔,但心里并非不以为意。天一堂的规矩,大夫为病患诊断,若病人好评良多,有口皆碑,到了年末李济便会额外分拨赏银,数目可观,天一堂谁不想要?所以刘大夫心生嫉恨,也在所难免。
黄大夫舀了口汤,没有接他的话,深知此人心直口快,还是少沾染为妙。
“况且,这秦药师平日对我们恶声恶气,倒是对远志不错,我知道有几味他会偷留一部分,专是给她的,到底是女人,好办事。”
黄大夫赶紧打住:“这话不能乱说……而且,那是他们的事,反正影响不到我们。”
刘大夫瞅了他一眼:“你也沉得住气……你还看不明白?李大夫放着霍玮之不帮,总是偏袒那小女子,一个秦药师,一个李大夫,外加一个穆大夫,这堂堂天一堂,日后还要姓戚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