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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志非花 人水草木 1022 字 3个月前

王芷说得绘声绘色,不忘示意身后丫鬟将手中贺礼递上。

远志忙推拒:“这是何必,况且这才是第一步,我两脚都还没踏进天一堂呢。”

“你别跟我客气,”王芷止住她:“不管最终成不成,这份礼你都得收下。”

远志感激接过,打开一看,原来是一支笔,再一瞧不免惊喜:“这,不是汇秀斋的吗,让你破费了!”

“不过是他们寻常的款,我想着你日后盘理医案,秉烛夜读,总要用到,眼下也该送你。”王芷见远志将笔收好,又说:“说起来,你进了天一堂,已经是我们这片女子里的独一份,你有这样的本事,本就该去!”

远志玩笑:“你不嫌我心不定,人叛逆,你与我走近不怕再来个梁婆说三道四?”

王芷冷笑一声,很是不屑:“我最烦的就是男人赶考分明是为自己前途,非要说为家为国,同样为家为国,女人别说谋个职,就连认字读书都寸步难行,许多女人自己也痛过苦过,忘记昔日,为虎作伥,这种人,我又哪会放在眼里。”

远志以为然,听王芷快人快语,轻点头。

“所以啊,你得好好考!我就不信,那些寻常男子,也不见有什么三头六臂的通天本事,哪儿就能强的过你?”

远志失笑:“医术也不是习武,多的是各司其职,各擅其类,哪有强弱呢?”

“怎么没有?比如梁婆的病,别人瞧不好的,你瞧好了,不就是比他们强了。”

王芷的话直白,远志有些难为情,虽然她扪心,此话确实也不错。

第五十四章

戚思宽的书信寄到远志手中,成了远志在这个年节的慰藉,白纸黑字,字里行间,远志似乎能借此看到父亲落笔时的样子,似乎能感觉到父母的叮咛言犹在耳,不仅鼻子一酸,那是种别离苦。

她回信,告诉戚思宽自己投考天一堂的事,事已至此,除了和陈洵荒唐的假婚姻,其余的,也无甚可避讳的,也该都告诉他们。可是落到笔尖,她越写,越感觉到自己这个决定的自私,一时酸楚难当,这样不孝之过,如何好说,于是言辞都透露着愧疚,不敢恳求父亲原谅。

一切都像做梦一样,惶惶几个月,江州已经成了咫尺天涯的过去。

这封思过之信竟很快得到回音,远志展信, 一字一句默默念道:

“见信如晤,远志犹记得初夏你提远嫁金陵,当时为人父母惊大于喜,然念你心性稳重多思,为父虽不解,但想来或是你斟酌后决定,也只能尽力相帮,并未想阻拦插手过多。

随一路北上江都,途中忧虑一直不去,忽回想江州旧事,隐约推测你嫁与子道,或也是为金陵学医,此念令我如坐针毡,也曾惶惶不安、心急气躁,恨不能至金陵陈宅将你接回。可不日你来信,一切平安,为父忧心才略有所解。

我与汝母再三思量,你既为学医甘愿付出如此代价,不如成全,你做事向来周全得体,我们自当信任祝福,想我与你师叔当年皆倚仗年轻气盛,一腔热血走南闯北,你又未尝不可?你且放心学你想学,做你想做,无需担忧父母。若遇难处,万不可独自消受,可来信求助,我们虽远在江都,但也会竭尽所能,切记切记。”

远志念至最后一字,眼前已是朦胧一片,再一摸脸颊,原来自己早潸然泪下。父母爱之隐忍,让她心酸怜惜,觉得自己罪无可恕,若不在金陵学有所成,万无颜再面对父母。

于是,心中更下决心,既走出一步就绝不再回头。

她将这封信用心折好,薄薄的信纸合上,如久久挣扎在水里的人,忽然脚下猜到了礁石,仰头吐息,终于活了过来一般。

不是因为戚思宽体谅了自己,而是她此刻感觉到被成全后才有了的勇气。这份勇气来之不易,远志珍藏如宝。

她将它带进了天一堂,站在同场竞技的后生中,此时惶惑皆成烟云,远志惊异于自己此刻竟没有一丝害怕,她相信父亲教育有道,也相信师父当年眼光,已经没有什么能阻挡她的了。

所有应试的后生在天一堂终于聚齐了,而所有考核的大夫他们也终于得以见到。李济端坐中间,那些后生晚辈见之,传说中的高人近在眼前,无一不是心向往之,不由叹一声,原来他就是那位传说中凭三剂汤药让永定侯起死回生的神医。

李济不苟言笑,两旁大夫向来对他敬畏有加,纵有千百句闲话此时想交头接耳扯起来,也要生生摁住。无人知他双目左右顾盼间,其实是在看远志混在这群男人里突不突兀。

幸好远志修长清瘦,面额方正,本就略有男子英气之相,立春前后金陵又冷,衣着多也就看不出了,李济总算平息紧张,手悄悄蹭了蹭膝盖,将掌心的汗擦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