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谁还管那个呢,刘老爷的调令下来了,一家子都想快点动身去常州,回哪门子的门,还耽误他们办正事。”冯贵家的舒了口气,又说:“况且没有他们舍得,哪有的财路呢?”
女子只见冯贵家的冲她使了眼色,瞬间领悟:“所以婶子,你说的财路,就是永福庵里出来的?”
冯贵家不言自明,终难掩炫耀之意:“平日无人问津,金家拨的款到底怎么用谁都不曾知晓,只要金家节庆祭祀办的体面便能糊弄过去,怎不是一条好路呢?”
两人边走边说,一路得意忘形,远志躲在银杏树后,听得却是背脊发凉。她当真没看错金家,刘茵病了,不去请大夫,反倒是寄托于所谓高人的信口胡诌,好歹加入家中也算是家人,难道那个金钺病了,他们也全听高人的吗?远志气涌难当,恨不得冲到金家兴师问罪。
可是,她却连金家的门朝哪儿开都不知道。
冯贵家的所说的永福庵,那么刘茵现在就在那里?远志努力平复心情,或许永福庵并不难寻,她需与织罗好好商议对策。
第二十一章
远志来找织罗的时候,织罗正在抄默《女训》,墨水气味散不去,再看织罗手边,已经摞起来一沓黑字白纸。她见远志来了,眼中的神采才终于回来,若放以往织罗见她要诉委屈的,现在也不诉了,只是哀怨着脸,过去的活泼恣意,一点都看不到了。
两个人对视彼此,不禁想到过去嬉闹玩笑的样子,然而欢笑声犹在耳,历历在目,却终究少一个人,回也回不去了。
到最后,织罗还是挤出一个笑,亲亲热热的:“你来啦。”
远志走到桌旁,低头见她所抄默的。
“《女诫》《女训》《女则》该抄的都抄了,字倒也没见越练越好。”织罗自嘲道。
“还差多少?我帮你写。”
“算了,也差不多了,你我笔迹不同,阿爹也看得出来。让你过来陪我写这些没用东西,我也不乐意。”
远志默然,心里有些唏嘘,想起以前,织罗绣不完的花,也是刘茵帮她做,她们一直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里,用剩余许多的闲暇帮彼此微不足道的小忙,好像时间精力都很多。如今,刘茵却是好坏难料,才不过几日的功夫,生活的境遇就是河东河西。
织罗柔掌轻推远志:“怎么了?”
“我同你说件事。”远志回神,将自己从崇山寺听来的话悉数转述,当说到刘茵新婚当日发热呕吐时,哽住了,努力抑制住激动才将事情的头尾完整道出。
“我当时就应该好好替她看一次,即便我医术不精,医馆里还有我爹、我师叔,我真不该就这样放着不管的……为朋友为大夫,我都太粗心了!”远志自责。
织罗静静看着她:“也是我这些日子心思散了,侥幸了,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现在,好在人在永福庵,不在深宅,既然有冯贵家的这道口子,永福庵总比深宅好找。”
“找到或不难,可还要想办法才能进去不是?”
“此事需要里应外合,冯贵家的虽恨我们,但她心黑贪财,唯利是图的人,反而最好打发,甚至不需要我们出面,她既这么卖弄,只要找我家的小厮再去赌坊里把冯贵的话套出来也就不难了。”
远志瞧织罗胸有成竹,好像她说的真能行得通,可又想到一件事:“即便能成,那也是外合,那么里应呢?”
织罗凝眉沉吟:“金家再过分,茵妹妹好歹也是主,且他们不是听信命理么才要她抄十日佛经么?可见是她在家庵的日子总要确保她无虞,身边必需有人照看,她的陪嫁侍女映翠也是忠心敦厚的人,定是跟她一起的,如今只要让她知道,我们想进去,她在里面能帮我们开个门、引条路,事情便好办多了。”
远志听来,总算感觉没那么糟糕,有了眉目,方才着急现在总算冷却下来:“还好你在,我心也定些。”
“你啊,静的时候风狂动心也不动,急起来呢,又晕头转向。”织罗宽慰:“凡事都不能在忙慌的时候做,不然只会越来越坏,越是不能等的事越要等。”
远志首肯,心思终于回到织罗身上来,才想起方见她时她的苦闷:“你呢?我瞧你眉眼也忡忡的,有什么事,你也要说。”
“我没事,你别多想。”织罗回握住远志的手。远志来,她高兴,也并不想将自己的烦恼分担给她,让她再同自己一起苦闷,于是赶紧换了个话头,拉着远志像以前一样玩,很想从中找回过去的影子。
只不过人走后,空留下的寂寞还是要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