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罗安慰道:“是不是累了?”
远志按捺心中忐忑:“可能是吧。”
“茵妹妹到底也是大人了,若她真的需要我们帮忙,总会想办法同我们说的,出阁与未出阁要做的事全然不同,如今她是新妇,也有许多事要学要忙,现在我们不好去添乱。”
远志听进,也是这个道理。
然回到家中,翻来覆去睡不着,默默拿起医书,面前摊开,打开砚台,笔蘸黑墨,抬手要抄,却在纸上先落了个墨点,这些日子总是如此,沟沟壑壑处多有不顺,每到此时就不由想起刘茵,如鲠在喉,愁绪难去。远志也分不清,这到底是因为两人注定的疏远而难过,还是一种不详的预兆。
凡是找不到头绪的时候,就只能求问于鬼神。远志此时想,是不是该去崇山寺上香祈福?
这样的事像是闵婉喜欢做的,她以前不以为然,现在终于理解那种多做一些无用功,以求个心安的道理。
第二天,往崇山寺来,香客不多,有些冷清,反衬出佛的肃穆来,远志跪坐蒲团,虔诚祝祷,愿所爱之人一生平顺,天下无疾,求签解签,心何其诚。崇山寺院中一棵银杏树,高耸入云,据说已有百年,远志轻触银杏树干,从底下往上看,树枝由粗到细,由近及远,层层叠叠,将天空瓜分,百年前这棵树或许只是棵不起眼的树苗吧,远志想,她静静抬头望,慢慢绕过树干,无心之人难见。
“好婶子,你真要去金家了?”她听见了熟悉的声音,仿佛脑中金铃敲响,确信自己真的听到金家儿子,远志凝神敛色,不让自己出一点动静,绕着银杏树,偷偷潜过去看。看见了两个女子的背影,又听见其中一人说。
“那还有假,还是得夸夸我家那口子,表面看着不懂声响,其实是个有法子的。”
远志偏过头去,稍稍前探,想要看清说话的人是谁,不由吓一跳。那不正是被织罗捅破了放债丑事的婆子冯贵家的吗?只见那婆子身边还跟了一个女子,看样子年纪比这婆子小不少。怎她也要去金家?远志记得织罗曾同她提过,冯贵家的被她三挑两唬地诈走了,可听她的口气,还是说刘家没把她怎样?
“我原以为是刘家嫁女,便让您也一块儿过去呢。”
冯贵家的鼻子出气,不屑一哼:“就他们?被那贱人都能挑拨几句,那样无能的家,还能替我做什么事?告诉你,去金家,都是我们自己的本事!”
“此话怎讲?”
冯贵家的手挎提篮,拿出里面的香,正要就着鼎炉的火烧,斜睨她一眼:“我为何要同你说?你也配打听?”
“好婶子,我这不是想着你既然去了,她们可有什么闲散的差事能交给我来办?”
冯贵家的笑出了声:“你?你能办什么?还要闲散的差事,闲散的还轮得到你?”
“刘家姑娘不是嫁过去了吗?她身边难道不缺侍奉的人?”
“要说你也是真没见识,她自然有陪嫁的丫鬟,还有金家的侍女,轮得到你?粗使丫头让你做,我又于心不安,谁让我这人心善呢。”
冯贵家的在鼎炉里插上了香,先抬脚进了佛殿,那女子跟在身后,偷偷白了她一眼,一脸的不服。
远志一旁静观,冯贵家的心黑,落在她手里,刘茵难上加难,如何还有平安之日?
心焦之时,冯贵家的又开口:“你又何必巴着金家,缺钱,让你相公跟着冯贵做,难道不行?那金家规矩多得很,又信风水命理,不知哪天扣一扣相克的罪名,把你打出去,有什么好?”
“可到底,那样的人家给的钱多呀!”
冯贵家的笑她:“说你笨,你还真是不会拐弯。钱哪儿会是这样赚来的呢?”
那女子抢先接过冯贵家的臂弯挎着的提篮,讪笑道:“还请婶子指点指点,您有肉吃,也带着我喝点汤不是?”
伸手不打笑脸人,冯贵家的爱摆谱,最爱听的就是恭维,说:“其实金家里面的钱赚不上,外面我倒是能给你牵线。”
“当真!”
“那刘家女不是嫁到金家去了?成婚当天身子就不太爽利,本该春宵时刻,新娘子浑身隐隐发起热了,吐了新郎官一身,弄得人一甩手宁愿睡到与通房将就一晚,都不愿碰新妇一下。金家高堂自然就不高兴了,立马请了高人指点,算出来,说新妇八字虽旺夫家,却因为太旺,所以身子才会托不住命,唯有让新妇搬到金家私有的永福庵里,抄十日佛经,方能解命薄之困。”
“怎天下还有这样离奇的事。这金家也舍得?刚嫁进去的美人,就要让她做居士?金家少爷到也肯?那新妇回门也不回了?”女子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