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仆妇眼看远志和织罗,她一个都治不了,再留不知要被讹什么,咬牙切齿瞪了刘茵一眼,跑似的就出了顾家。
一出戏做好,远志不禁担心:“那之后怎么办?有什么法子能把这婆子调开吗?”
织罗狡黠一笑:“我当然有我的办法。”
过了三日,仆妇果然来找织罗,也不敢进门,在外头扭扭捏捏,水芝问了一句,才拿出一袋子钱来,果真是来赔那个观音瓶的。
织罗掂了掂,数目应当是对的,还揶揄:“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婶子既还得出,可见平日是精打细算,会过日子得很。”
仆妇背地里早把织罗骂了个遍,面上还要赔笑,见织罗不再为难她,便以为事情过去了,又是原形毕露,恨织罗白让自己出血,掏了那么多钱,回去一路上在顾家院子留下多少口唾沫,仍不觉得解气。
哪成想,就隔了一日,织罗还是带着这包银两找到刘家,那仆妇一见她手里的钱袋似曾相识,就背脊冒汗,怕她又出什么歪招,偏织罗像嘴上抹蜜,哄得刘家主母高高兴兴,非要她留下陪自己一块儿喝茶,那仆妇心里有鬼,自然坐立难安,织罗好整以暇地看着,就是不入正题,任她在旁边牙痒,想走,刘茵又在,走也走不掉。
织罗足陪着主母聊了一个时辰,终于说到有些人家下人不规矩,专会用不知名的碎茶叶混在主子的茶叶里,以次充好的事,先是顺着主母的话头,佩服刘家家规严谨,驯人有方,而后便拿出那包眼熟的钱袋来,说:“上回我邀茵妹妹来顾家,也不知是她还是她婶子掉了这东西,亏得给我捡到了,若是被哪个丫鬟拾去,断不会还到刘家来。”
刘家主母的丫鬟杏果上前来,抬手才接过钱袋,便低声惊叫了一句:“怪沉的呢!”
杏果的声其实不高,却还是被织罗找到了口子,说起来:“可不?就是茵妹妹身边的那位婶子掉的呢。”
仆妇眼皮一跳,侧目朝主母望去,直叫不好,忙辩驳:“这不过是普通的钱袋子,怎就说是我的呢?我何德何能,凭空拿得出那么多钱来?”
刘茵旁观,就猜织罗此番专要给自己打抱不平,见她那样从容,不由攥紧手里的帕子。
“巧了,”织罗从容:“我和婶子想的一样,所以就以为是顾家出了什么吃里扒外的,克扣了东家的钱,可问了一圈都无人认领,倒是下面的小厮提了一嘴,也是我家的小厮游手好闲,竟说这钱袋子像是卉萝巷旁的赌坊里见过,不止一个其实有好几个呢!他还拿给我瞧,我嫌那东西污秽,多一眼都看不得,只问那出手的是谁?那小厮再替我打听,便说是出自一个叫冯贵的人。”
只见刘家主母脸色一青,说道:“冯贵?”
杏果一旁多嘴:“婶子不就是冯贵家的么?”
冯贵家的还要狡辩:“定是弄错了!冯贵这名字寻常,江州或有不少同名同姓。顾家小姐养在深闺,如何就要理会这种龌龊事?”
织罗不搭理她,接着说自己的:“我便又问小厮,冯贵是谁?他跟我说,就是赌坊里放债的,因夫妻俩都在富庶人家做事,常克扣了采买花草的钱,拿去赌坊利滚利。我今日一看刘家吃穿用度有度,不像那些巨贾之家俗气,讲求繁琐奢靡,想来底下人也是一样的,怎么会那样贪心呢?况且这种事,账面一对不就明白了?如何充数?足见是哪个糊涂人家养的下作胚子,不仅贪心,还愚蠢,让刘家的婶子顶了污名,白惹笑话。”
一席话说完,织罗侧目看刘家主母脸上快要挂不住,定是信了几分。只见她放下茶盏,早听出织罗话里有话,明褒暗贬,却不敢当着外人的面,真打了自己的人,便先一通马虎眼糊弄过去:“那恐怕真是弄错了,他们男人间心思粗,东西你的用我的,我的用你的,实属常事,在外头做了什么也不和家里的报备,恐怕就这样一个接一个,一个换一个的递错了,才绕了这么个弯子。”又用手指轻点织罗,有些含沙射影:“你这姑娘,也是个快嘴,刀子似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在训自家的下人呢。”
织罗装傻,只顺着话再说下去:“可不是?我还想着,婶子在茵妹妹这儿近身侍奉,茵妹妹这样温顺懂事,若真是那个冯贵就是这个冯贵,岂不是早传开,要赖在她身上?嗐,所以说我这人就是粗心呢,如今还白话了这么多,脏了您的耳朵,真是罪过罪过。”
刘家主母已扫了兴,附和着织罗敷衍了几句,然后便找了个借口说自己乏了要歇息,起身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