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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恬想起自己这么大的时候,很少这样放肆奔跑。她从小就长得好看,小学开始总有男生堵在放学路上,她很害怕,年级越高越没有安全感。爸爸妈妈会轮流接送她上下学,可也没办法做到 24 小时跟在身边。

她求助老师,老师告诉她只想着学习就行了,还让她剪成短发。下课时老师不在,女生们也不太跟她玩,追她的男孩子在学校很有势力,虽然没有实质性伤害,但那种无形的压迫造成她青春期极大的不安全感。

她性格渐渐内向,不愿意出风头,不敢交朋友,甚至不愿意出家门。

上了大学,她开始宅在寝室。杨名的追求像是生活中的一束光,他家里有钱,在学校也混得开,跟着他,没有人会欺负她,很幸运,她当时也爱着杨名。她终于有勇气正常社交,不用自我折磨地担惊受怕。

这些年,杨名给了她十足的安全感。只是后来,这种安全感被杨名的妈妈一手打破,那是杨名也保护不了的地方。

直到陆向阳出现,他不止给了她安全感,还肯定她鼓励她,让她由内散发自信,释放自己,相信自己。她一度觉得自己多年的忍耐就是为了迎接眼前人的美好,所有的运气都在与陆向阳相爱时抵充掉。她生命的前 27 年前所未有的内心充盈、温暖、幸福……

就在她内心幸福感达到最高点时,瞬间被无情地抛下破灭。

陆向阳这个人都是假的,那他说的话还是真的吗?自己真如他肯定的那样优秀、有能力、热情美好吗?他来榕城是为了报复杨家,所以才挑选了自己吗?因为自己了解杨家也足够怨恨杨家。她与他之间的缘分巧合都是他的设计吗?工作、买房、相爱……

宁恬失魂地望着天空,陆向阳便如那天上云,浮在半空,能停多久就停多久。

曾令她寄托了全部希望的人正是她失望的人。

这一刻,她仿佛又变回小时候那个内心惧怕,没有安全感,不敢冲不敢闯的紧缩样子了。

手机贴身在大衣口袋,一直震动都没察觉。

天边渐渐出了太阳,她就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来来往往的男男女女,他们都幸福吗?真的很奇怪,以前怎么没发现,路上大多数人驼着背,不堪生活的重负似的。脚踝处有些冻得发麻,她弯腰摸了摸,用掌心的温度捂着寒冷。

她不知道接下来要干嘛,回家?新家也跟陆向阳有关,她现在回去恐怕会遇上他吧?还是说自己多想了,在他心里自己其实没有那么重要。他接近自己,甚至他来这座城市都有目的。

怔望片刻,再也忍不住,宁恬捂着脸哭起来,其实自己没有多重要。她和陆向阳不过相识半年,哪里分得清真心真面目,是她自己一厢情愿认为遇见真爱。

为什么她总是这样被动,总是一腔热血先洒出去,以为会有同等的回报。是不是不该有期待就不会有失落。怎么样才能活得聪明,活得游刃有余?她不想每次都后悔,后悔自己是悲伤的一方。

哭了一会儿,她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恼怒:为什么要自伤自怜,自己又不是小猫小狗,不是谁的宠物,他愿走愿丢,由他,自己该怎么活就怎么活。

他骗我,我却不能骗自己的心,我要好好生活,没了爱情和事业,还有家人。所有伤心都会渐渐淡去,淡成影子一般。

她想给孙晓薇打电话,想了想人家这时候刚到大连,跟宋亮开心团圆,打过去多少会影响她过年的心情。她发狠般忽然生出力气,站起来继续走,人啊,永远只能依赖自己。

手机上 12 个未接来电,10 个是陆向阳打来的,还有一个是杨名,另一个是陌生号码。微信一堆未读,陆向阳有语音也发了文字,奈何她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像是丧失了阅读能力。

杨名应该是想告诉自己,陆向阳接近她果然有目的。至于陆向阳,她现在不想见他。宁恬自嘲苦笑,仅剩的自尊就是不给他道歉的机会。或许,人家根本不在乎。

她无意识地用手擦着手机屏幕,擦出了段奇的语音电话。想了想,接起来,声音有些哑:“喂。”

段奇空了两秒说:“你的包在我这里,展厅已经没人了,我现在开上你的车怎么找你?”

“……好,我不知道这是哪里,应该还在鼓楼区,旁边有——”宁恬一开口鼻子猛地发酸。

“你定位发我,就我一个人。”段奇补上一句。他今天知晓陆总监身份时也惊了一下,赶紧去寻宁恬,不知道她是不是早知道还是跟他们一样。

问了一圈同事都说没看见她,还有个同事着急回公司,拿着宁恬的包找不到人,他让给他,他来等,对方直道谢,还指了指宁恬的车停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