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一路追著他们的马车,马车下细小的道路两旁是已见春意的两排高树,可在这样的夜里,那些白天看起来抒情惬意的绿木也显得阴森可怕。
前面的路看不到头,所到之处都是同样的景色,就像是在原地狂奔一样,朱星涵倒是不怕黑,但她很怕在一片的漆黑中感到无聊,偏那个宇闻青岚自出堡後就再没发出什么声音。
偶尔车轮被地上的凹洞或突起的石子绊到,车子会大幅度地上下晃动,只有那时她才能很真切地感受到车内人的重量,不然她大概会认为那个宇闻青岚是趁她不注意时跳车跑掉了。
不过他那么娇生惯养,就算让他跑他也会嫌累吧?心中很是唾弃,不过随著时间的延长,那种负面的不满早就被侵袭而来的强烈倦意替代。
因为今天的行动,她可是一整天都很紧张,现下又是後半夜,正是全城安静无声的时候。想自己却要在这荒芜之地驾车,真是可怜,当确定自己是安全之後,所有紧绷的神经逐渐瓦解,睡意也随之而来。
意识到困时已经来不及了,眼前的两排树木变得模糊起来,笔直的道路弯成了奇怪的弧度,而手中的缰绳更是由紧握变成了松松地套在她的手腕上,就算路再颠簸,也无法让她恢复一点精神。
就这样,朱星涵的头一点一点,渐渐地闭上了眼,身後车帘一掀,同时宇闻青岚人已闪至与她背後紧贴的位置,一只手撑住她的背,以防她失去支撑向後仰去摔下车,而另一只一把抓住快从她手中滑落的缰绳,猛紧一拉。
那两匹车前的马儿嘶啼一声,慢了速度,然後停在了路边。
突然的疾停和马的嘶啼让朱星涵一惊,人也醒了过来,醒过来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是睡著了,醒过来才发现缰绳换在了别人手里,自己落在了别人怀里。
一转头,细滑柔和的笑脸跟天上的月娘一样,叫人一阵眩晕,晕到她都忘了将「恶心」这个词说出口。
「宇闻青岚!」先叫了他的名字,又想到,「你不是被绑起来了吗?」
怕他使什么花招,她可是提前用一根很粗的麻绳将他的双手由背後绑得牢牢的。
「有吗?我怎么不记得了。」见她睡意正浓,宇闻青岚四两拨千斤,「在平枫堡时你明明还叫我宇闻公子的,真是翻脸和翻书一样。」
「去你的公子!」他好像总能轻易挑起她的怒火,想要跟他好好吵一架,才发觉当下对自己的情势十分不利,她还瘫在他的怀里。
第二次了,可白天和夜晚差太多了,在这冷凉的夜,他身上的体温更是毫无保留地笼罩了她。一时间,她竟有几分舍不得离开,意识到自己这个可怕的念头,立刻触电一般地推开他,可供人驾驶的地方也就这么点大,推得再远又能远到哪去?
她是在不好意思吗?小脸突地染上一层樱粉,害得他小小地愣了一下神。
「你不把我的命当一回事,难道也不把自己当一回事,夜间驾马车是很危险的。」
「明明是你让我驾的好不好?」这会儿的苦口婆心算怎么回事!
「所以你就那么听我的话,一股脑地往下冲,也不管自己累不累了?」想不笑都不行,「我劝你还是放弃对付寒天响,实力上是不可能,智力上嘛……」
「宇闻青岚,你竟敢说我笨!」
「哦?这会悟性倒是不错,看来还有救。」说到这,不等朱星涵的反应,他自己就先大笑了起来,是由心中的开怀而引出的大笑。
可正是这种真性情的表露,才让朱星涵更加地红了脸,更加地火大,不堪。
「你、你……我警告你,不要太小瞧我!我可是做了万全的准备的,就算明的不是平枫堡那些人的对手又如何,我可以来阴的!」她一脸很骄傲的样子。
「可你又不会用毒。」泼她冷水。
「不是不会,是不稀罕!」她吼回去,这么困的情况下还要吵架,只是更累,「我生得这样好看,总还有别的办法,比如美人计!」
真是个大胆的提议,「是谁说你生得好看的?」他很好奇,那个人眼光不错,这小丫头倒真是块璞玉。
「我大伯!」她朝他示威地扬了扬下巴,好像那是个多么了不起的人一样,「而且我大伯也说了,必要的时候同意我用美人计,一定能成功的!」她说得好理直气壮,还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像是为了证明其真实度,随时都可以亲自上场证实一番。
宇闻青岚有一会儿没说话,是他多嘴问的,可心中的小疙瘩也因此产生。她竟把这事说得满不在乎,而她口中那个大伯又到底是怎么教她的,竟然允许她做那种事?这是个敢只身夜闯平枫堡内宅的丫头,而她口中所说的「美人计」,会不会真的提前跟谁「练习」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