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就那样像个变态杀手一样,在床边站了好久,然后离开了那个房间,离开了那间屋子,去海边跑了半小时的步。
天空黑压压的,夜晚的海出乎意料的可怕,可是这一切他都没有发觉,等到身体再有知觉时,已经是又回到那间小屋的事了。
他披着自己的外套,蜷在那张小沙发里,海边的夜很冷,昏昏沉沉中似乎没有真的睡着过,等真正睁开眼时,屋里已经亮了起来。
那股凝在身上的寒气,转成了温暖的气流,他以为是天亮了的缘故,迟了半秒,才晓得是因为自己身上多了一条被子。
他那件外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掉在地上了,而那条被子的一半也垂在地上,另一半则被他紧裹在身上。
不过,这个小屋只有一张床,一条被子!虽然疲倦的身体正因棉被的温暖,而不断发出休息的讯号,但唐明梓的精神还是立刻紧绷了起来。
床上干干净净的,床单上连一个折痕都没有,而枕头方正地摆在它应该在的位置,连一点人的气息都没留下,不过他知道那只是睡在上面的人离开了而已,她好心地给了他一条被子,然后就离开了。
笨蛋才会乖乖地留在这等到他醒来吧!他竟然会因为看到一张空床而有些失落?真是太不正常了。
唐明梓望着那张床,这才是理所当然的不是吗?想想他昨天晚上做过的事,只要不是头壳坏掉,一般人当然会马上离开这里了,然后当然是讨厌他、躲着他,甚至连话都不想跟他说了吧!一开始他就应该明白这些的,现在才想还有什么用?
他突然笑了一下,想到那个女人其实一直都很讨厌他的,所以也没什么差,只是以后再想找她麻烦,怕是没那么容易了,就算是她生气的脸也见不到了吧。
「啪嗒」一声,是什么东西被拍在地上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只是很轻的一声,却像把千斤大锤在他脑中那铜锣上狠狠敲了下去,唐明梓像是瞬间通了电,一掀被子从沙发上直接滚到了地上。
他连后悔自己的狼狈行为的工夫都没有,爬起来扑到门边,然后轻轻地扭开了门把手。
只有画的木头房间,各式各样的画围着墙根层层迭迭,单调无趣,不过有个天字第一号的笨蛋女人正蹲在一面墙前面,面露微笑地看着面前的画。
「不好意思,我刚才看得太入神不小心把画弄倒了,吵到你了吗?」那个笨蛋女人转过头对他说话时,脸上甚至还带着不明所以的满足笑容。
唐明梓靠在门框边,她说了什么他根本没听懂,他脑海中只有一个疑问,就是她醒来了却不离开,难道是都在看这些无聊的画?
田露雨看他衣衫不整,脸更是臭到一个极致,看上去就是一副不杀一、两个人不能平息怒气的样子,连忙退离那些画好远,生怕他会冲过来给她一拳。
「不看就不看,不过画不就是给人欣赏的吗?」她碎碎念,表示不满。
「不!」他立刻明白她是误会了什么,捂着头不知道该怎么说,「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没想到你还真喜欢那些东西,有那么好吗?」
真是的,她居然将他弄得乱七八糟,好像连思考的能力都被她夺走了,瞧他都说了些什么蠢话啊!
田露雨眼中马上亮了起来,像是得到了主人允许的小狗一样,摇着尾巴高兴得跳来跳去。「很好啊!虽然你说不想画,不过如果你认真画的话,也许真的能成为专业的画家呢。」
「是吗?那真要谢谢你的赏识了。」他答得很无力。
「不过有一点怪怪的。」田露雨抚着下巴,「为什么这里没有一张人物画呢?还是说你只画风景?而且这些风景虽然都很真实,可是实际上我一处也没见到过……」
她正想着应该怎么说,才能更清楚地表达自己的意思,只是眼光瞥到他,却发现他正看着自己,用一种并不是恐惧或压迫,但确实让人解读不出的正经表情,那似乎是某种探究……她只好将她所有未出口的话都吞了进去。
「呃……」她又说错什么了吗?本以为他愿意跟她聊这个话题的,难道别扭少爷的心情果然是不能揣测的?
「被你看出来了,真是意外。」他没有揶揄她,而是这么正经地回答她的问题,让她很意外。
唐明梓又说:「这就是这些画一文不值的原因,因为它们都没有灵魂。」
「灵魂?」田露雨重复了一遍,咀嚼着这两个字,「这似乎是很专业的事……什么画中的灵魂这类的,我才看不出来。」
「不,你很有天份,对画的直觉很准,那并不需要什么专业知识。」唐明梓毫不吝啬地夸奖她,然后随手拿起一张画,看了看又放了回去,「我画出来的风景都是死的,这些都是不存在的风景,只是为了解闷画着玩的而已,所以虽然看起来颇真实的,但那也只不过是用色彩与线条堆积出来的平面。而人物,并不是不画,而是画不出来,画反应的是作画人的心,但我的画没有感情,只是三流的作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