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海棠刚坐下没多久,屁股就像烧着了一样,只想站起来给这些人每人一巴掌,跟他们坐在一张桌子上哪里是什麽擡举,根本是对她的贬低嘛!她才不屑于跟这些虚僞的人坐在一起呢。
他们哪里知道,这位「少爷」要不是因爲冯庆丰的缘故才不会那麽「虚弱」,在他「养病」期间每天都在学习各种知识,把自己的脑袋当成个无底的桶一样不断地往里面灌东西,如果他的身体真的出了状况那也是因日夜苦读给累出来的,跟他们这些只会巴结冯庆丰得点好处就满足的家伙比起来,他比这里任何一个人都还要辛苦。
说得他好像个扶不起的阿斗,多麽地不可靠的样子,其实谁才是爲朱家拚命的那个人,是他们这些靠着朱家混饭吃的家伙吗?是这个看上去很不可靠,其实做事比谁都要认真,比谁都要善良的跟朱家一点关系也没有的「少爷」呀。
卓海棠越听越气,气得桌下的手不住地哆嗦起来。
而冯庆丰表面不断推辞,看似是在爲周连傅说话,实际受用得都合不拢嘴了,他就是要让周连傅亲眼看到人心所向,这样他才会彻底放弃跟他争,乖乖在他手下做一个病弱的少爷,保他衣食无忧才是最好的生存方式。
一想到要不是这家伙暗地搞鬼,朱家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卓海棠气火攻心就要爆发时,一只大手在桌下轻轻覆在了她颤抖的手上,那手包裹住她的手,传来一股安定的温暖。
卓海棠全身的气都被这只大手吸走了似的,她呆呆地转向周连傅,他还看着其他人一张张嘲讽的嘴脸,脸上并没有什麽表情,只是感觉到她在看他时,覆在她手上的那只大手又紧了紧。
剎那间,卓海棠自己也不懂了,爲什麽她会这麽想大哭一场呢?
她忙低下头,抚平自己的心绪,人也确实平静多了。
在这场丑恶的戏剧中,她不再扮演那个气极攻心的小丑,而是换了另一种心态,成了平静地旁观这场戏的一个观衆。
一个人的心绪爲什麽能够转换得如此之快?她知道她当场发飘会坏事,却不意味着她能控制得住自己,而她不再暴躁,是因爲在这些人滔滔不绝的恶言中,那只手始终没有放开她……
冯庆丰自从在上次聚会上表现出对卓海棠的照顾后,日后更是对她的关怀有增无减,开始是借着关心「朱品言」爲理由找卓海棠问话,问的次数多了,就算没什麽事也经常要找她聊上一聊,有什麽新奇的小东西在京城流行了,都不忘给朱景冉带回来的同时也给卓海棠准备一份。
这样的行爲越发的露骨起来,而卓海棠似乎也并不抗拒,旁人总见她跟冯庆丰有说有笑,于是各种流言便俏无声息地流传开来,自然也就流入了周连傅的耳中。
周连傅在书房举着本书装模作样地看着,但书本上的内容可是半个字都没入了他的眼,反倒是院内传来的下人窃窃私语的谈话声一字不落地入了他的耳。
内容无非是他早已听腻的那些,比如冯庆丰又打赏了卓海棠什麽珍奇的东西,比如卓海棠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之类,其实这些话周连傅早就已经听得烦了,但听得烦了不代表就兆麻木。
他放弃一般地将书甩在桌子上,大力地拉开门,门外一个端着脸盆的丫头和另一个丫头同时噤声,并反射性地缩了缩脖子,显然没想到他会在书房。
「太少爷。」两人同时唤。
周连傅应了声,问:「海棠哪去了?」
「海棠姐今儿个跟姑爷一块上街去了。」那个端着脸盆的丫头口快,刚说完就被另个丫头捅了下,然后自知说错话似地吐了吐舌头。
「哪条街?」周连傅对这答案并没什麽意外。
「回大少爷,就是城东大街,姑爷说今天天气好,一早就叫着海棠姐出去了,还说少爷要是需要人就叫我们只管去找,一切以大少爷优先……」那丫头越说声音越小。
周连傅心中冷哼,冯庆丰这算是对他的体贴吗?
「那个……需要我们去把海棠姐叫回来吗?」另个丫头小心问。
「不必,我有手有脚又不是瘫痪在床需要人看护,你们两个倒真会偷懒,我看这盆里的水都要凉了。」
他说完,那小丫头转身尴尬地端着盆跑开了,另一个一见,也找了个理由连忙闪开。
周连傅脑中不自主地浮现出卓海棠陪在冯庆丰身边的样子,心中打定了主意。
半个时辰后,城东大街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冯庆丰腆着肚子迈着悠哉的步子,如逛自家后院,显然心情十分的不错,而在他身边伺候着的则是同样脸上挂着笑容的卓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