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会选在京城最有名的酒楼「归雀楼」里,冯庆丰包下了归雀楼二楼最大的房间,房间内整面窗面对归雀楼的后院,后院内桃花飘香,香气乘风散进房内,好不雅致。
房间内能容纳十五人的圆桌已经坐满了人,这一桌人都是周连傅见过的面孔,也全是些有分量的人,他被安排坐在冯庆丰的右手边,更可以直观地面对这一桌人形形色色的笑脸,有谄媚的笑、迎合的笑、虚僞的笑,就是不见半分因开心而呈现出的笑容,连蒙放也是酒杯在手,假笑不止。
周连傅心中阴郁,要放以前遇到这种场面他会干脆一甩衣袖扭头走人,图个清净,但如今他不是他自己,他是「朱品言」,朱品言没那一身酸儒气。
他暗自平静心态,只把自己当成一个与世无争的小辈,谁跟他打招呼他便也抱拳回敬,但不会主动招惹任何人。
等酒菜上齐,冯庆丰举杯,大家都停下自己的事,专心听冯庆丰讲完一些场面话后,一齐举杯,宣布宴席开始。
「兄长这些日子一直在养身体,这次可得多吃点东西补充一下营养啊。」冯庆丰吃了没两口,大声对周连傅说。
周连博应付地一笑,冯庆丰见他没有跟自己搭话的意思,也不觉是自讨了个没趣,而是将目光放在了一直陪在周连傅身后的卓海棠身上。
有「朱品言」的地方必有卓海棠,这已经是大家脑中的常识,所以在这种内部的聚会上见到个家里的下人,也没什麽人觉得奇怪的。
「海棠啊,你也别光站着了,坐下来一起吃吧。」冯庆丰说。
卓海棠显然没想到话锋会转到自己这来,楞了一下才忙说:「这麽行,海棠站着就可以了。」
「这话怎麽说的,你这些年一直照顾兄长,回家后也是寸步不离地照应着,要是离了你,兄长突然出什麽状况我们都是束手无策的,万一照应不急酿成大祸,那可是朱家的损失啊,所以说你可不是什麽普通的下人,我们朱家的未来可是揽在你的手上了。」
朱家的未来揽在一个跟班的小丫头手上,这话一出一桌人都是哄堂大笑,也连连说,「海棠姑娘就坐下一起吃吧。」
卓海棠僵硬地挤出一个笑,说:「姑爷言重了,海棠又不是大夫,伺候少爷本就是我分内的事,换个人也能做到,哪有姑爷说得那麽厉害。」
「可府里的丫头哪能像你一样做到日夜围着一个人转,照顾得无微不至的恐怕也没有第二个了。」冯庆丰转问周连傅:「兄长你说是吧?咱们海棠可是既有功劳又有苦劳,难道你忍心让她站在一边看着咱们吃吗?」
周连傅沉着眼看面前的杯子,而后微扭头对卓海棠说:「妳就坐下一起吧。」
卓海棠这才不情不愿地添了把椅子坐在周连傅身侧,一桌子人像看什麽有意思的小玩偶一样对着她笑,搞得她全身不自在,她知道这些人笑的不是她,而是那个离了贴身丫头就活不了的太少爷。
蒙放只能摇头苦笑,对他们表示同情。
等大家都落了坐,冯庆丰看准了时机咳了两声,一桌子人又都静了下来,俨然对待大家长一样等着听他训话。
他说:「这些年老爷子身子骨不好,店铺都是交给我在打理,仰仗各位先生擡爱,一直以来也都很顺利,如今兄长回来了,也接触了店里的生意不少日子,我想该是时候把生意全权交给他打理,今天请大家吃饭就是爲了说这件事。」
周连傅杯盏一紧,想不到冯庆丰会来这招,他把这些人都叫来,原来是想当着大家的面来一招「以退爲进」,不然他可不认爲冯庆丰真会舍得拱手将权利让出。
果然他话一出口,一桌子人就像提前商量好的一样,先都是吃了一惊,而后你一言、我一语地表示不妥。
「冯爷,这是否还爲时尚早了些?毕竟少爷回来还没有多久,去铺子里也就那麽几次,其他时间都在修养,顾自己都来不及了,哪还有精力照顾生意?」
「是啊,少爷虽然天资聪慧,但凡事总要从头学起,冯爷你还是再提点少爷些时日,等他能够独当一面时再说这些也不迟啊。」
「就是,这管理铺子可不是儿戏,既然老爷当初将生意交给你打理就是对你的信任,也不急于这麽快就全交到少爷手上啊。」
「少爷的身体本来就不好,万一过于操劳再出什麽状况,您又不在,那我们不就真的群龙无首了。」
这样的言论排山倒海而来,像一阵狂风吹在周连傅脸上,狠狠地在抽他的嘴巴,所有人似乎都不在意他这个坐在一边的「少爷」,而只顾着表明自己的立场,爲恐慢一步就要失去什麽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