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妈就是卓海棠跟他提起过的,在南湖时照顾他们的人,周连傅不用细想也知道,这是卓海棠又跟人讲上故事了,而且他很肯定这个故事里的主人公已经超过了十二岁,不然这个故事他一定也听过。
「不过呀,过了没几天他竟然哭丧着脸去跟我道歉了,说他良心不安连作了好几天恶梦,这样下去会郁郁而终的。真是的,本来还生他的气,可一看他露出那种表情,就什麽气都发不起来了。」
坐在她对面的那个身着鹅黄罗裙的女子认真地听着她讲话,被她逗得娇笑连连,越是笑得开心,卓海棠就越是说得起劲。
直到那个女子看到了周连傅,红扑扑的脸上笑容凝结,要不是她那麽专注地看着他,周连傅还都没瞧清楚她的长相。
那女子一见他,紧张地、无措地站了起来,卓海棠见她反应异常,这才后知后觉转过头来,正看到周连傅直勾勾地瞪着她。
「呀,真巧,这才说到你呢,你就来了。」卓海棠满面笑容,根本不晓得这种「巧合」多麽地来之不易。
几天没见,她倒还是精神抖擞的,看上去在这宅子里混得如鱼得水的样子,还交到了不少新朋友。
周连傅始终看着卓海棠,让黄衣女子有些尴尬,她鼓了好大勇气,才怯生生叫了声:「大哥。」
周连傅一震,这才意识到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朱品言的妹妹朱景冉,他望向那个局促不已的女人,也不知该做何反应。
一旁卓海棠笑了起来,过去拉过朱景冉,「见不到的时候想得厉害,天天拉着我问东问西,见到了又不好意思。」
周连傅沉默以对朱景冉的羞怯,只见卓海棠又对他笑道:「大小姐因爲前些日子生了场病,怕自己样貌不好看给你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一直没去见你,今天既然见到了,你们兄妹就多说说话吧。」
多说说话?周连傅一时没理解其中的意思,卓海棠倒是潇洒,给两人送做堆后一招手,说了句:「那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二位了。」转眼飞快地消失掉了。
跑……竟然给他跑了!周连傅心中大骂混蛋,他来这是找她的好吗,她倒跑得快,留下个娇滴滴、怯生生的「妹妹」,叫他如何是好……
◎ ◎ ◎
周连傅又一次真正跟卓海棠独处,是在朱老爷头七的那天晚上,而独处的时间也只有一下下而已。
在佛堂里,两人都很拘谨,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好几天没见的两人都只能盯着自己脚尖,等着帘子挑起,朱夫人在丫头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周连傅对这个「娘」当然是陌生的,朱夫人身着黑衣,手中捏着串佛珠,人略发福但看上去气色还好,只是一双眼睛完全没有焦距,让整个人都失了神采。
卓海棠一见,忙也去搀扶朱夫人坐下,顺便给周连傅使了个眼色。
「娘。」周连傅放轻语调,尽量去学朱品言的语气。
对于多年未见的儿子,朱夫人不似一般母亲那样上前去抱头痛哭,只是略微点了下头,说了声:「回来了就好。」
她命在一旁伺候着的丫头退下,让屋里只剩下他们三人,卓海棠来到周连傅身边,双双给朱夫人跪下请安,说了一阵爲人子该说的话,整个气氛平淡得出奇。
该说的都说完了,似乎除了这些话也再无可说,两人都低头不语,等着朱夫人的训话。
「言儿既然回来了,就多跟着庆丰学习,现在的你跟不上大家的步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但你要知道这些年爹娘送你去南湖,也并不是叫你去玩乐的,这个家怎麽都有你的一份,你要肩负起这个责任。现在你爹不在了,就算你用身体的缘故逃避了这个责任,也没有人会爲你收尾,唯有看着朱家就此落败……」
「娘的眼睛不好,你又自出生起就患有心病,冉儿更是成亲数年都怀不上子嗣,咱们朱家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不应该有这样的结局,娘日夜向佛祖祈祷,佛祖必会保佑咱们朱家人度过这个难关。」
「是的,娘。」周连傅答。
「至于海棠……」朱夫人话锋一转,卓海棠连忙应声,朱夫人说:「你从七岁跟着言儿去南湖,从那时起你就一直在他身边照顾他,从未离开过半步,这些年要不是有你跟他作伴,放言儿一个人在那麽远的地方我们也都不会放心。」
「夫人千万别这麽说,这是海棠应该做的。」卓海棠的受宠若惊不是假的。
朱夫人却不管那些,仍沉吟道:「你跟言儿不似一般的主与仆,按说这麽多年下来,我跟老爷也早把你视爲自己家的人,本打算等言儿回来就让他纳你入妾,但老爷去得突然,如今眼下不适于办什麽喜事,我们朱家欠你一个交待,就一定会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