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口气不善所有人都能听得出来,见苏紫予不说话,他像得到默认似的又继续说:「你们这些记者就是为了点素材,什么下三滥的法子都用得出来,看你长得也不难看,干什么不好,整天想尽办法窃听别人的隐私换钱,有意思吗?」
看来他的确是有什么误会,这些所谓「上流社会」的人是不是都有些自我意识过度膨胀的毛病?整天不是觉得有人爱上自己,不然就是觉得有人要害自己。他这是以为她是个靠关系混进来的小报社的记者,守在这搜集他们这班有头有脸的人物的八卦呢。
按说这种误会好好解释也就罢了,但见对方显然并不是要听她解释的态度。而且还说什么她长得不难看,干什么不好,这种论调多么耳熟……
「长得好看就干什么都行了吗?那长得好看当然也可以做记者,有什么不妥?」苏紫予并不生气,只是笑笑。但那个笑,明显就是宣战的意思。
冯芷若张了张嘴表示意外,显然没想到苏紫予会这么直接。
想不到那人听后大笑了两声,「记者嘛,都是些什么也不会的人,整天只靠拍几张照片写点狗屁不通的谣言混饭吃,是连自尊都舍弃的职业,按说也值得同情。但像你这样明目张胆地在这示威的,看来这破会所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什么人都往里放。」
「看来这位先生深受其害啊。」苏紫予也很同情地点头,「请问在哪间三流小报社上能看到先生的八卦呢?三流人物配三流小报社,很合适啊。」说到这,已经有知情的人忍不住小声笑出来了,看来是被她说中了。
那人脸一红,「你们这些靠投机取巧活着的人,有什么立场说别人?」
「嗯,的确跟含着金汤匙出生,脑袋里塞满杂草也能保有优渥生活的人没法比。」苏紫予问,「那么在你看来,什么样的才叫所谓的本事呢?怎么样活着才算光明正大呢?」
这显然不在对方的预计当中,他支支吾吾了半天,眼角瞥见放在大厅中央的那架三角钢琴,灵机一动道:「起码要有点别人不会的,弹个琴、跳个舞什么的,像你们这些人按快门、写字谁不会啊?」
面对这样赤裸裸的无知、歧视,苏紫予并没有那种「不跟无赖一般见识」的宽厚,无赖之所以是无赖,与他的出身、地位没有任何关系,只是惯着他耍无赖的人太多所造成的而已。
「这么说,先生你一定是各中行家了。」
那人一听,露出个早知如此的笑容,「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如就来让你见识一下这里为什么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是你的眼界局限了你的社会层次,明白吗?如果我弹的曲子让你心服口服,在座各位也可以评判,到时候相机留下,你道歉离开,没问题吧?」
冯芷若紧张,正要说什么,苏紫予比她的反应快多了,十分平静地说:「可以。」
冯芷若赶紧低头拿手机求救,这个李柏川说是找朋友了,朋友是在美国吗?
【第五章】
那人大步走到钢琴前,坐下后双手置于琴键,十分得意地笑了下,两手伸开,音符自他手中荡漾出来。不得不承认,这人虽然说话猥琐,但的确是在钢琴上下了工夫的,这恐怕是他最引以为豪的炫耀手段。
在场宾客有人已经开始为苏紫予惋惜,小看了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是要吃亏的啊。
一曲很快结束,只是选了一小段乐章就已经能让人窥见其中的水平,曲罢竟然还有些稀稀落落的掌声。那人站起身,一副奸计得逞的小人样,那些稀落的掌声也消失了。
「怎么样啊?你的相机看上去可不便宜呢,可惜了。」
「嗯。」苏紫予竟然还应了一声,然后也站起来朝他走了过去。
那人防备地让开,谁知道她要做什么,直到看她也在自己刚离开的地方坐了下来,双手放到琴键上然后看他,说:「那么我可以开始了吗?」
「嗯?什、什么?」
苏紫予的头一个音符已经将他那个「么」字淹没。
苏紫予一点适应的准备都不给别人,起手就是一个高潮,那飞速流转的连串音符和在琴键上跳动的手指,让人从视觉上看得眼花撩乱。最恐怖的是,这样快的节奏,那些音符如喷涌而出的洪水,但却一点不显嘈杂,高低纵横,急速整齐地从人们脑中穿过。
「是野蜂飞舞。」在场当然还有识得这首曲调的人,「以快着称。」
「快,但是一个音都没有乱,比我在维也纳听的现场独奏的水准还高。」其中穿插着惊讶的声音,「真的是手弹的吗?就这样随随便便地在这种地方弹出此等水平的乐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