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她会听我的话去道歉吗?”
“不会。”她很肯定,“所以我都觉得好像是作了一场梦呢!不过那只是小事而已,现在反倒变成我们觉得不好意思了。”
“也许,她并不认为这是一件小事。”他扫了眼钟予燕裹着纱布的手。
她是去道歉吗?所以才不让他知道、不让所有人知道她向他人低头的事,因为这对她来说,就像洗碗一样稀奇,要承认自己错了真的很难。
不只是钟予燕,还包括她的家人,看来她这个道歉还真是彻底。
在她的骨子里除了想着怎么整人和玩乐之外,原来也有这么认真的一面!航誉不禁想像着她登门入室,郑重其事地向人低头认错的样子,那种样子原来并不难想像,归其原因,他才发现自己一直忽略的事情,明明一直都在眼前的,他却忽略了。
在知道她整人的恶趣味,和乐在其中的各种派对之前,他认识她的第一面,不正是她的固执和认真吗?虽然那也可以用清高和任性来形容,但她那扬着下巴毫不妥协的样子,那正是他所见第一眼的美丽。
她的骄傲不会允许她对别人有所亏欠,而她亦不是个不分善恶的人,他明明是最了解她这些特性的人,却没想过她只是去为自己的所作道歉而已。
航誉扶住眼镜,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是我失职了。”
无论是作为管家,还是作为男人,他都做了很过份的事。
一开始就该想到的事,却被自私的情感所蒙蔽,那种情感就叫作嫉妒……他背叛了自己的雇主,伤害了一个女人,看来是弥补不了的错误。
他应该知道她的嘴硬是出于一种固执,还是被她激怒,还说了过份的话。想来那时,他也是在为自己找借口,存心将她说成一个随便的女人,利用她不为自己辩解的固执,只有那样他才能让自己愤怒,然后不计后果地做出她不愿意的事。
他的内心原来是这样卑鄙的人,为了得到她做出这样卑鄙的事,原来他比自己想像中还要渴望得到她,得到那朵高高在上的玫瑰。
“喂,你没事吧,发什么呆啊?记得帮我把礼物还给季小姐,本以为是普通的慰问品,打开一看竟然是宝石,拿着都会手软,要是收下的话,手大概会烂掉吧。”
“也许让她赔偿医药费还比较好。”
“算了吧,想到那位小姐的大手笔,我的心就发颤!比起这些,她肯低头认错的心意,就让我十足感动了。”钟予燕像是想到了那时的情景,很伤感地叹了口气,“怎么这么快就回去了?真是的,还想说也许能成为朋友。不过那位季小姐,倒真的是个美人呢。”
“那是事实。”一般人第一眼就能明白的事,不用特地说出来。
钟予燕抬眼看他,又叹了口气,“不过,脾气似乎有点古怪……”
“那也是事实。”稍微相处就能明白的事,也不用特地说出来。
钟予燕看他为此头疼的样子,嘻嘻地笑了出来,“不过就算如此,你还是要去追她吧,比起脾气古怪,你也不输人呢。”
“是啊。”就算是毫无用处的、就算是让她觉得碍眼的行为,他还是要去。
不能让她单独回到那座大宅,他就只是这样觉得……在一个月期满前,他都还是她的管家,他对她所做的事,并不是道歉就可以解决的,但他必须回到那里,承受她的冷落或是奚落,就算她要他离开,他仍要待到期满为止。
他不想他们之间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结束,若是以逃离作为结束,只会让人心里空荡荡的,想要她忘记他,就要有始有终。
那之后过了二个星期,航誉已经“有始有终”地离开季家好一段时间,他当然又回到唐家。
他走的那天一切如常,季琉璃喝着红茶,翻着当季的时装杂志,他提着行李和她道别,她一如既往,一副巴不得他快点消失的笑脸,对他甩了甩手,于是他走了。
这样才对,走的那个人应该是他,而不是她!
自从季琉璃回了家,就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那种复杂的表情消失了,她又变回了那个女王,他将给钟予燕的礼物还给她,她便接了过去,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也再未提起过那次冲动的旅行。
那时他就明白了,季琉璃并没有恨他,他不值得她恨,连讨厌也称不上,她只是想忘掉那件事,她只是静静地等着,等着能让她想起那件事的他快点离开,他配合她,让那平和的假像维持到了最后。
航誉突然觉得鼻梁上的眼镜好沉,沉到一直拉着他的头下坠,他仿佛下刻就要撞在地板上,撞得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