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就算因为爱的体认而受伤,也要心甘情愿地淌血?那根本是没失过恋、没被人玩弄过的人才会说的风凉话!”她像是根本没听见他的呼唤,咬牙切齿的喊道,冲过来的脚步踉跄的在床边停住,紧握成拳的双手愤怒的在空中挥舞。“如果被爱粉碎过梦想,粉碎了对爱情存着感念与向往的纯真,甚至粉碎了对人性的期望就会明白什么叫伤心绝望”

她的声音渐弱渐空虚,最后仿佛力气用尽的只剩下细弱的嘶音,轻颤的娇躯也像是被抽干力气似的软倒在床边,眼中的火焰失去柴薪般的有光无热,逐渐黯淡。

宇庭这一刻才颔悟到他伤她有多深。他想伸手向她,渴望能将她抱进怀里安慰,但受伤的身躯在他鲁莽的移动时,被——阵闪电般的痉挛所窜过,痛得他咬牙切齿。

他不敢叫出声音,只是满怀歉意的哑声道:“馥儿,对不起,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太多了。”她苦涩的回答,对于自己突然的失控,她其实比他要惊愕。她到底怎么了?他不过是念了纪伯仑的句子,她的反应就这么剧烈,气得把自己来这里的目的都遗忘了。

“只要你肯,我愿意把不知道的事全弄明白。馥儿,我爱你”

惊喜交加的情绪在她眼里乍然进射,她看进他涌满温柔与诚意的眼眸,有短暂的几秒她渴望要去相信,但下一瞬闲,怒火陡然在心中燃起,在她还来不及察觉时就席卷了她的自制。

他怎么可以!怎么敢再对她撒谎!

十二年前,他只说喜欢她,现在他竟敢以爱为名想再骗她一次,他当她还是以前那个什么事都不懂的青涩小丫头吗?这个可恶的爱情骗子!

全身的鲜血骤然涌向头部,她气得全身发抖,好不容易拾回一点的沉稳与温柔也离她远去,灼热的气流齐聚鼻翼和泪骨,升向眼眶化为迷蒙的雾气,坐在地板不不敢置信的瞪视他,仿佛他说了什么天方夜谭。

“你竟敢这么说?”她惊奇道,声音轻柔而破碎。“在你这么对过我之后?在我好不容易提起勇气去找你,却发现你去了美国之后?在我独自一个人,走过陌生的台北街道,任凄风苦雨鞭打我、淋湿我之后?在你搂过一个又—个的女人,以一桩桩绯闻伤害我,令我从失望到绝望之后?杜宇庭,你怎么敢跟我提那个字,还指望我愿意相信?”

她字字句句的指控比任何神兵利器更要刺伤他,想像着她发现自己被人抛弃而伤心绝望的模样,他心如刀割。可是要他低声下气的向她解释,男性自尊又让他一个字也吐不出来.甚至有些生气她的冥顽不灵,为何老想着他过去的不对。然而,她伤痛的神情比什么镇静剂都能镇定他的理智,总归是他伤她太深,馥儿才没法立刻相信,一股因受伤生起的薄怒转瞬消失。

是呀,那颗伤痛的心怎能明白他此刻的懊悔,他必须跟她说清楚,让她了解。《先知》里的文字在脑中浮现:爱虽然可以为你加冕,也能把你钉上十字架;虽然助你像树般的成长,也可以修剪你这棵树。

在所爱的人面前,他只能谦卑的修正、坦白自己,赤裸得毫无防备。尽管这将暴露出他最脆弱的地方,但这次他不会再逃避。因为如果他畏惧爱情带来的痛苦而逃避,将进入没有季节变化的世界。在那儿,他欢笑却无法尽兴,哭泣却滴不尽所有的眼泪。正如他这十二年来的经历。不管是快乐或悲伤都变得很浅,一切的情绪只停留在表面,如今回想,十二年来的记忆如废墟一般荒凉、空虚。

“我当然敢这么说,而且还愿意说上千遍、一万遍,直到你愿意相信。我爱你,馥儿。绕了一大圈,我才明白,”他的声音带着令人心动的沙哑,加上他专注的日光,成了最诱人的组合。

但桂馥拼命摇头,不允许自己再相信,因为她害怕再一次陷进绝望的深谷,这次她没把握能爬上来。

“你这十二年来想过我吗?”

轻轻的一句话,落在他心上的威力比原子弹还具威力。看他哑口无言的表情,她就明白了。

桂馥觉得筋疲力尽,不只是因为这两个月来为他日夜操烦、担忧产生的疲 惫,还有这十二年来因被他抛弃遭受的痛苦,更有现在因他的说言产生的绝望。她厌倦了情绪再受他所牵系,这会让她觉得自己脆弱得像水晶,任何微小的碰撞都会粉碎她。

“那就别跟我说那个字了,”她掩着脸说,“因为你根本不懂。你只是像上次一样,因为找不到更便利的对象谈情说爱,所以以为你喜欢我、爱上我。宇庭,别再自欺,更不要骗我,那只会让我更加鄙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