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样的话,教她如何说得出口?脸皮薄的人,只得忍下满心的委屈。
“不准再喊我馥儿,在这里我是桂医生!”她绷紧俏脸,旋回身对他命令。
宇庭没回答,一边的脸颜靠进枕头里,目光炯炯的注视着她。
桂馥拿他没法子,翻开带来的书挡住他的视线,试着集中注意力在书页上的文字。但她不过才翻阅了几页,醇厚优雅的嗓音便又传了过来。
“先——知?”由于字体有点小,他着不清楚作者的名字。“谁写的?”
她认命的放下书,瞪他。“纪伯仑。”
“没听过。”他摇摇头,“那是本什么样的书,好看吗?我记得你以前除里医学方面的报导外,最爱看些诗集、散文了。”
为什么他总是这样?随便一句不经心的话就把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情扰乱了!十二年来当他是个无情无义的负心人,以为他早就把她抛到九霄云外连想都没有想过,仅剩的自尊也不容许她对他抱有任何希望,可一见面他就喊出她的名字,连以前她畏惧解剖课的心情都能脱口说出,现在更连她喜欢看的书籍类型都记得,好像他从来没不告而别,好像他狠在乎她可恶,她宁愿他忘了她,忘掉一切,这样她就能理所当然的以恨意阻止自己再一次沉沦
“我还记得你为我念过席慕蓉的诗句,”他低哑的声音轻柔如夏夜里的微风,眼中带着朦胧的困惑。“不晓得为什么,十二年来我从来没想过,但现在看着你,自己跟你坐在前廊的椅子上,你捧着书,花蕾一般的唇瓣朗朗读涛的画面竟然鲜活得像只是昨日的记忆,好奇怪。”
十二年来没想过!她愤恨的瞪他,气他竟能如此轻松的坦白白己的负心!又被他那份不思量自难忘的情思撩得心绪大乱。
“而那首诗,”他沉吟了起来,向来以记忆力过人自负,但还记得十二年前桂馥随口念的—首诗,连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可他真的记得。“是席慕蓉的诗,一直在盼望着一段美丽的爱,所以我毫不犹疑地将你舍弃,流浪的途中我不断寻觅,却没料到,回首之时,年轻的你,从未稍离”
宇庭心头—震,反覆的咀嚼诗句,让那充满智慧的字句深入他的内在,刻进他的灵魂,震惊的领悟到那首诗正是自己的写照。
看向桂馥,发现她捧着书的柔荑正微微抖动着,虽然咬着唇装作没听见他的话,但低垂下的眼眸闪烁的泪光却泄漏了她的伪装。
“馥儿”
他沙哑的呼唤破坏了她努力维持的平静,模糊的字句在眼前跳舞着,有如锋利的刀剑切割着她脆弱的心房,最后跳舞的字句滚落眼眶,心情顿如绷紧的琴弦断裂。
她霍地站起身,手中的书砰的一声落在地上,她没有试图捡起,脚步踉跄的跌出遮帘,任他怎么呼唤都不回头。
宇庭沮丧的趴在床上,恨自己为何觉悟得这么晚,让追求名利的渴望蒙蔽了他的心。现在还来得及吗?瞪视着地上那本叫“先知”的书,不晓得先知可不可以回答他这个问题。
☆☆☆
桂馥当天没有再出现,她让另一个医生过来帮他拔针,说是忽然不舒服,回家休息了。
她这是在逃避。他不禁要取笑她傻气了。想自己也曾以为逃得了,以为忘了她,事实证明她从来都没有离开他心里,正如席慕蓉的那首涛。
“回首之时,年轻的你,从未稍离呀!”他低声喃念着,任那缕惆怅的情绪在心里扩散。
“杜先生,这是你的吗?”护士从地上拾起《先知》,狐疑的问。
“给我。”他半躺半坐在床上,受伤的腰椎经过密集的治疗后,以矫正带固定住,坐卧是没有问题,但离下地走路还有段距离。该死的,如果双腿能动的话,早飞奔到她身边不准她逃了。
怔忡的拿着书看,一缕似有若无的甜郁香气充满鼻腔,那是桂馥的味道。他闭着眼把书按在胸口,仿佛将书的主人也拥进怀里。许久之后,在好奇心及无聊的驱使下,他翻开她留下的书,一开始看得有些无聊,直到“爱”这个字出现,全神才贯注起来。就连母亲带着祖父母过来看他,宇庭都在他们的呼唤之后才回过神。
尽管对他会看哲理性的书感到怀疑,三人都没有多说什么,闲话家常了一会儿,杜家的家长杜颐深深看了一眼孙子。
宇庭的气色不坏。虽然人在医院,仍然透过电话、传真机、电传现讯系统遥控公司业务,机要秘书也不时将紧急公文送来给他批阅,加上有李承轩支持,他辛苦创立的龙腾集团得以不受他受伤影响正常运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