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幼丧母……」
「我还不是有父亲跟没父亲一样!」
被女儿这么一顶,夏孟哲心痛如刀割,俊秀出尘的脸庞皱成一团。
姚静知道自己失言,连忙低声道歉,「静儿不是这个意思,是觉得爹太不公平了。一心挂念着谢家父子,就没想过我跟娘没爹陪伴身边的凄凉。」
「静儿,爹虽然不能常常陪着你们,可心里是惦记你们的。只是你跟你娘有你外公、外婆的疼爱,爹放心得很。锋鎏就不一样了……」夏孟哲艰难的解释着。「谢大嫂过世后,谢大哥沉浸在悲痛中难以自拔,若不是吕笑天找上门挑战,燃起了他的斗志,只怕要随大嫂去了,所以他后来沉迷于武学,爹也就没劝他什么。锋鎏一生下来,不但失去了亲娘,连亲爹都……不怎么理睬他,只有我这个叔叔可以疼他,偏偏……唉,他终究不是我的骨肉,我除了疼,无法管呀,才害他养成今天这种骄纵的脾气。」
「是他自己不成材,爹不用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所谓养子不教父之过,就算有错,也是谢伯伯的错,不是您的错呀。」
「不,我是难辞其咎。谢大嫂临终前,将锋鎏托付给我,当时我便立下决定要代替谢大嫂终身照顾他们父子,岂料十五年前会遇上你母亲,情不自禁的爱上她。你娘不愿随我住在擎天庄,我只好与她议定中秋、除夕必回家团圆。可是心分两处,我无论在哪里都会惦记另一边呀。其实我想过无数次要陪在你们身边,可是大哥、锋鎏及擎天庄都不能没有我,我……走不开……」
看着父亲脸上有种不被人了解的凄凉、落漠和无奈,姚静只觉得腹内酸楚,懊悔自己先前的话太过莽撞。这些年来,她只看到母亲的寂寞及自己想念父亲的苦闷,全然没以父亲的立场想过整件事。
对他而言,与母亲成婚及她的出生,都是预期之外的吧。听他的口气,似乎原先打算终身不娶,只为谢家父子而活。
怎么这样傻!
受人恩惠虽然该报答,可没必要赔上一生呀!
但父亲就是这样的人,哪怕是点水之恩,也不惜以性命相报。
心中充满对他的怜爱与敬慕,却无法认同他的作法,姚静深吸了口气,严肃的道:「爹,这世上没有谁不能没有谁。容孩儿说句放肆的话,如果今天躺在病床上的是爹而不是谢伯伯,擎天庄的庄务由谁打理?那个爹所想要照顾的谢锋鎏又该怎么办?没有您,自然会有别人接手,该是您放手的时候了!」
「我知道,可是……」看见女儿脸上因他的「可是」而闪过一抹怒气,夏孟哲苦涩的喟叹出声。「做一天和尚就得敲一天钟,本来我是抱着鞠躬尽瘁的想法,但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就算我想放下这一切,也需要时间做安排,一走了之,会让我走得不安心。」
「爹的意思是……」她充满希望的问。爹终于肯听进她的话了吗?
「至少得让我做好安排。」夏孟哲意味深长的望着她道。「首先,擎天庄偌大的产业得找个适当的人接手,不求庄务能一日比一日兴盛,至少也得守成。其次,谢大哥遭人暗算,还不晓得凶手是谁,我不得不防范那人会对擎天庄及锋鎏不利。最后,锋鎏那孩子……实在让人无法放心呀,还得想想有什么法子可以教他成材点!」
姚静越听越不妙,眼睛也越瞪越大,要是真的让父亲的「首先、其次、最后」都完成,只怕独守空闰的娘等到齿牙动摇都等不到他!
只要想到懂事以来,父亲不在时,母亲忧悒、寡欢的模样,她是一刻都不能等,遑论她觉得这些「首先、其次、最后」根本就是遥遥无期的空渺期待!
「您是搪塞孩儿!」她一语中的。
「静儿,你这么说不公平!」夏孟哲为自己辩白。「爹无意搪塞你,而是擎天庄是为父一生的心血,谢大哥跟锋鎏又是谢大嫂临终前对我的托付,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就不能不管他们。」
「说来说去,你就是放不下!」
「妳别生气,要不然你替爹想办法吧,只要能解决这三个难题,爹什么都听你的。」
教她解决,这……
姚静眼眸一转,心头的火气烧得更旺,冰冷的目光直视向一脸心虚的父亲。敢情他把主意打到她身上来!?
「爹,您可算得真精呀,不愧是人称『左手算盘、右手笔』的擎天庄二当家呀,连亲生女儿都算计!」她嘴上带着笑,眼中却烧着冰冷的火焰。
「我没有。」夏孟哲很无奈的对女儿道。「为父说的都是实话,没有要算计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