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水自他额头迸落,细致地动荡在他体内深处涟漪般的往外扩散,他却只能收敛着全身的毛细孔,连最细微的颤动都不敢泄露给她知晓,咬紧牙关无声地呻吟。因为他清楚地知道,任何一个小小的失足,都将使两人跌进深渊里永不超生!
就在他以为将被这磨人的欢愉折腾至死,善善抓住自树桠间垂落下的藤蔓往外一荡,两人的身躯轻巧地落进山洞入口。同时间大雨滂沱而下,冰冷的雨点被狂风吹得斜打在岳翕背上,冰凉的湿意适时地缓和了他体肤上的燥热,也提醒了他。
“辛苦了,还请放下我。”温文的声音因克制而显得格外沙哑。
“别急。”她朝前走了几步,洞室由低窄转为宽广,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在干燥的地面。
岳翕因她的体贴而心中一暖,眼眶灼热了起来。但他很快克制住心中的激动,有礼地开口:“谢谢。”
“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个。”她紧了紧眉,看着他的眼光似嗔似怨,后者却别开视线,专注地打量起所处的石洞。
洞内阴暗,但借着从狭窄的洞口透进来的光线,岳翕一眼便将里头的布置看分明。除了一张石床外,别无长物。
忽然,洞内明亮了起来,岳翕本能地寻找光线,发现是善善掌心里的一颗珠子在发光。
“只要把功力输进这颗珠子里,它除了发光外,也会产生能量,不仅能驱毒,也可以疗伤。我就是用它把你体内的蛇毒给逼出体外。”
“这就是你被称为八宝公主中的其中一宝:解毒宝珠!”岳翕惊叹道,“它的功效及用法似乎与世人所想不同。”
“见识过它的用法的人没有几个,大部分的人不过是道听途说。”善善侃侃而谈,以光源导引他看向左前方的一间凹室,“你绝对想象不到那里有什么的!”
岳翕对她语气里的兴奋不置可否,拔出插在背后用来当拐杖的树枝,藉力站起身,跟在她身后,目光一扫,便看见凹室内一地的酒坛,不禁大吃一惊。
“这是……”
“我才会说这里有人住过,但就不知道原来的主人跑哪里去了。我数过,这里一共有十二个酒坛,都未开封,坛子上还以朱漆写了酒名。”她蹲下身将坛上的灰尘掸了掸,“你瞧,坛子上分别写着葡萄酒、山梨酒、椰树花酒、巴蕉酒、蜜酒、百花酿,最特别的是这坛,叫忘情酒,不晓得喝了后是否真的能忘情。”
她呢呢喃喃地说着,将一双深情的明眸望向他。岳翕被她看得心乱,低下眼眸沉默以对,任洞外的雨声稀里哗啦填补两人之间的寂静。
“我说……”最后还是善善打破两人间的静默,“反正我们现在也没其他事可做,不如开坛酒共饮。我想喝这忘情酒,希望喝了便能忘情。”
说着,她便要伸手去取酒赦。
“不要。”紧涩的声音自他抿紧的嘴巴里挤出,“酒若能解愁、忘情,这世间就没有失意事、失意人了。你是个冰雪聪明的人,何以自苦?”
“你在乎我苦吗?”
“我当然在乎。”他仍是没看她,“听我的。我们之间最不需要的就是酒了。”
“你怕这酒里有毒?”
“不是。”他怕的是酒后乱性。
但岳翕并没有把心里的话说出口,只是抹了抹脸上掩饰不住的疲累,淡然道:“我累了,如果你执意要喝,恕我不奉陪。”
说完他便自行转身走开,找了个角落坐下闭目养神。
独酌无相亲,还有什么趣味?善善咬着唇,晓得那不过是他的借口,却没有反驳,因为那张俊容上明白写着的疲损、憔悴,使得她的恚愤显得微不足道。
她静静地找了个位置坐下,洞外的风雨声浸蚀着她的忧伤,哗哗哗地,仿佛正为她的悲痛而哭。
但她不知道的是,黯淡的光线下,滴落两腮似雨露般的清泪正落进岳翕窥视的视线里,一颗颗都像刀雨般落向他忧伤的心底。
幽涧之边,朝餐泉乐的玲琮,暮偎松茵的温柔,那是饱食终日无所事事的名士的风流,却不能化成可口的美食喂饱困在深谷丛林里两个饥肠辘辘的男女。
好在天上飞的,水里游的,都可以在森林里轻易猎得。想吃青菜,随处可见蒌蒿、白蒿、蕨、薇这类诗经歌咏过的名菜。可惜生长在宫廷里的善善只当是野草。幸好岳翕一眼便分辨出来,甚至连长在水边的荇菜他都可以烹成美食,看见他左右流之、左右采之、左右笔之,展现出采野菜都不失优雅的翩翩仪态,令善善不禁想效法诗经里的君子琴瑟友之、钟鼓乐之的追求他,可惜就算她为他辗转反侧、寤寐思服,他依然郎心似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