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善为他的话大受震动,心里有种难言的滋味,像嫉妒,又似羡慕,更仿佛是酸酸涩涩的醋意。
同样的,她的失踪会有多少人在乎?父王也许会难过,但他会像岳翕的亲友那样非得找到她不可吗?桂香是一定会哭的,但她未必有能力找到她。比起来,她虽贵为一国的公主,受人重视的程度却不及岳翕。
还有皇帝,听岳翕的口气,只怕在他心里,她还不及与他手足情深的兄弟大臣重要,令她不禁沮丧了起来。然而在沮丧之中,又仿佛看到一线光明在闪烁,如果皇帝当真像岳翕说的那样看中手足之情!
“你对天朝的皇帝感情很深,这是你固执地不愿意承认对我亦有情意的原因吗?”
“这是原因之一。”他的回答等于间接地承认了心里对她亦是有情,令善善暗暗欢喜。
“其他原因呢?”她屏息地追问。
“你就是不肯放弃,是吧?”岳翕苦涩地扬起嘴角,从祁善善那双闪烁着坚定光芒的眸子里,他觉悟到自己这样一味地逃避其实无法解决什么,倒不如与她开诚布公说清楚,相信以她的冰雪聪明终能体谅他的用心,将彼此心底的情意升华为友谊。
但不知为何,这个主意竟让他格外难受。
他咬紧牙关吞下涌至喉头的苦涩,定定地看着她道:“我承认在第一眼时就对你钟情,发现你就是我将代皇上迎娶的新娘时,我几乎难以承受……”
“你终于肯承认了!”她欣喜若狂地想投进他怀里,却遭岳翕阻止。
“请你听我说完。”他悲伤地望着她道,“如同我先前说过的,有些话即使说了也没用,不过是徒然惹人心伤罢了。你是天朝未来的皇后,我是代皇帝迎亲的使节,你我之间根本不可能。”
“谁说的,我……”
“公主若不是自欺欺人,便是太过天真了。单我们之间互生情愫便已是大逆不道,遑论其他。”
“可是在别人眼里,或许我们已经死了,只要我们隐姓埋名,让谁也找不到……”
“公主错了。别说这世上没有让人找不到的地方,就算是有,时日一久,仍然会泄露行藏。何况我亦无法抛下一切跟公主隐姓埋名……”
“难道你……”她脸色一白,一个可怕的意念窜进脑海,严厉地打击了她,“不,你不可能……”
她痛苦地闭起眼眸,无法否认有这样的可能性。可是他说喜欢她,在已有妻室的情况下,怎么可以喜欢她……
虽然不明白她脸上为何突然写满不信及绝望,岳翕仍为她凄楚的神情而心痛,他猜想她必是误会了什么,连忙进一步道:“不管是为公为私,我都无法这么做。为公,我不能背弃皇上对我的信任,做出监守自盗……”
“什么监守自盗?”她忍住心痛,不满地抗辩,“我又不是东西!”
“公主当然不是东西,但在世人眼中,价值远远超过世间任何无价之宝,才会引来桑颜卡邦派人来抢夺。若岳翕也学桑颜卡邦的作为,将公主占为已有,不是监守自盗,是什么?这样的大罪足以定我死罪,甚至还要牵连到家人……”
“那是落崖之前可能发生的事,可现在,如果别人以为我们死了——”
他不以为然地打断她的话,“就算我可以昧着良心,抛开对皇上的歉疚,也放不下家父家母呀。别说家父对我的期望一向高,我不忍心辜负他了,家母生来体弱,如何承受的了丧子之痛!消息要是传进家母耳内,无异是道催命符。况且,若被人发现我们私逃,后果更是不堪设想。即使皇上对岳家再恩宠有加,在舆论的压力下,也不得不作出处断。岳氏一门都将葬送在我的私心下。”
原来,这就是他一再拒绝她原因。善善必须承认他说对了一件事,她太过天真了,没考虑到他的立场,只会一径地逼他。
然而,明白这些,却无法助她从这段苦恋中挣脱出来。她陷得太深,即使面前有现成的登天梯,她亦没有把握、甚至毫无意愿想要脱离这个深渊。
“对不起,我不知道……”不愿意再加重他心里的负担,她压抑住不断在内心扩大的悲痛,充满歉意地说。
“不,说到底是我的错。如果那晚没有任性地走出姽方王的赐宴,没有跟公主相遇,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他感叹地说。
“你后悔了?”她喉头发紧,难以承受他这句话带来的打击,“后悔遇见我?”
“我不知道。”注视着她深受伤害的神情,岳翕亦不好受,自嘲地接着说,“或许我更遗憾的是,你竟是芳兰公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