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湘君连连咳了两声,刺痛的泪水无法忍受地冒出来。她伸手抹去眼泪,手上的污黑一并抹在她的面庞。
这就是他们宋家的千金,一个金枝玉叶该忍受的待遇吗?宋湘君的奶娘才刚到,就瞧见她自小呵护的小姐遭人这么虐待,说什么她也看不过去。
她急急地走了过去,将手边的棉懊放下,伸手就夺走湘君手里的竹杆。
宋湘君透过水茫茫的眼眸看见乳母。“奶娘,你怎么来了?”
宋湘君是又惊又喜,因为打从十岁离家起,奶娘每年会陪着爹娘上姥姥家看她,所以宋家这些年来仆佣更替的虽不多,但她唯一熟稔、觉得可依靠的就只有奶娘了,因此她看到奶娘,自然是分外地觉得欣喜。
宋湘君脏兮兮的脸漾开明朗的笑。这样坚强的小姐,让奶娘看得好心疼呐。
奶娘拾着自个儿的衣摆,小心翼翼地抹去小姐脸上的污黑。“大少爷怎能这么狠心,让你这样一个姑娘家住这间破屋子?”
宋湘君任由奶娘疼惜着她。奶娘之于她的意义是不同的:在奶娘身上,她仿佛可以嗅到亲娘的味道。
而她——好眷恋、好眷恋这种味道。
宋湘君摊开手,抱住了奶娘,将头闷进了奶娘怀里。
奶娘被湘君这样的举动给吓坏了,她直觉认为小姐是受了委屈,所以才忍不住寻求它的温暖。
“我的好小姐,你别怕;你受的委屈,奶娘会跟大少爷求情去。”为了小姐,她这把老骨头可以牺牲。
“不要呀,奶娘。”宋湘君连忙打断奶娘的冲动。“湘儿不是受了委屈,湘儿只是高兴见到你老人家,所以才忍不住地想跟你撒撒娇。”
“真的只是这样?”奶娘犹不放心,怕的是小姐将所有的辛酸往自个儿的肚子里吞。
宋湘君肯定地点头。“真的只是这样,没别的委屈。”
奶娘抬头,又环顾了周遭的环境一眼。“这样的处所比下人房还不如,小姐你说不委屈,只怕也是在安慰奶娘。”
宋湘君摇头。“湘儿没在安慰奶娘,湘儿只是觉得相较于被迁哥哥给赶出家门,这样的生活环境湘儿远比较能接受,所以奶娘,你千万则去跟迁哥哥求情:你若是求了情,湘儿会连替爹娘守灵的机会都没有了。”
宋可迁是说到做到的性子,她不想让任何入为她而去拂逆宋可迁的命令。
“奶娘明白。”就是明白,所以全府邸上上下下才没一个人敢替小姐说话。怕的不是自已被革职,而是怕小姐会因为他们的好心而被赶出宋家。只是……“你一个千金小姐,吃饭、洗衣还得自己来,这……”
“我会学的。”人一生下来便有富贵贫贱之分,她宋湘君只不过是会投胎,选对了人家,所以才能丰衣足食地过了十七个年头。这会儿,叫她烧饭、洗衣,不足件难事:地想,只要她学,她的生活不会大难过下去。“奶娘,你别净是担心湘儿,湘儿会好好地照顾自己。”宋湘君面露一笑,坚定地开口。
其实今天在跟迁哥哥据以力争时,她还不能确定自己留下来是不是正确的选择。但经过一整天的劳动,她的心才豁然开朗,明白了待在这里,她宋湘君才像是活着:因为在宋家,她会笑、会哭、会难过,不再像以前那样,只是个心情郁闷,渐渐让妒嫉给冲晕头的宋湘君。所以,她要改变以前的一切,不要再当那个可怜兮兮的宋湘君,她要变得坚强,要常笑,让大家明白她今天的决定是正确的,而她宋湘君是宋可迁打不倒的。
宋湘君展开一抹不在乎的笑给奶娘瞧,让奶娘相信她是坚强的;继而,她又拿走奶娘手中的竹杆,蹲下身子又往灶下吹气。
奶娘自知自己不能插手帮忙小姐,她唯一能做的就足教小姐如何生火煮饭、炒菜,坚强地撑过大少爷的刁难对待。
而这一幕落在等在黑暗角落里,宋可迁的眼里。
福叔连同儿子应展风跟在宋可迁的后头回到书房。
其实打从二姑娘回府以来,他们家的主子就明显地有了改变。
他们可以感受到二姑娘的出现,将主子的性格分裂为二,时而阴晦、时而明朗。这样的宋可迁是以前他们没见过的,他们自是不能断定这样是好是坏;只是,他们可以肯定的是,主子对二姑娘其实没有表面所呈现的那般厌恶,不然的话,主子不会躲在暗处,偷偷地观察二姑娘。
那样的表现很明显的是一种关心、一种在乎,只是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少爷会变得如此别扭,就连关心自己的妹妹,他都不自在?
“少爷,是否要把二姑娘接回主屋里来?”福叔大胆建议,因为任谁都看得出来,少爷对二姑娘没有任何生存技巧感到心烦。他猜其实主子有意将二姑娘接回主屋的,只是没人起个头,主子便没台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