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正是飘着三月小雨的天气,妙紫下午没课,中午赶回家吃饭,因为生理痛,午饭吃过便回房间躺着。
睡了一觉醒来,想喝些热茶的她信步走下楼,才到二楼便听见一阵争吵。这在她家是罕少发生的,父亲和母亲几乎不曾提高声音说话,家里的小孩也在父母薰陶下,学会尊重彼此,吵架这种事根本不该发生呀。
“小声点!妙紫在睡觉,你这么大声会吵醒她!”母亲轻柔的斥责声从父亲书房虚掩的房门传来。
“妙紫,妙紫……你们眼里、心里就只有她,我算什么!”妙青极力的嘶吼,使得原本无意偷听的妙紫竖起耳朵,一双脚似有自己意志的朝书房门接近。
“妙青,你怎么这样说话!”母亲的声音再度响起。
“我这样说话有什么不对?从小到大,你们就会护着妙紫,宠着妙紫;妙紫要什么就给什么,我跟妙红……”
“我是曾少过你们什么吗?”父亲的声音威严的掷下,妙紫才知道原来他在家。“我承认在情感上,我的确比较宠爱妙紫,但在物质方面,我对你们兄妹哪次不是一视同仁?妙紫有的,妙红都有;你想要什么,我跟你妈有说过一个不吗?妙青,我虽然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但我自认还是个成功的继父,不曾苛待过你!”
尴尬的沉默在书房里蔓延,妙紫的心在胸腔里卜通猛跳,从半掩的门往里偷看,妙青紧抿着唇,脸色铁青,眼神复杂得略略垂低。
“妙青,你不得不承认这十二年来,爸爸的确对我们极好吧?”玉卿温柔的道。
“没错,可是妙紫……算了,我只是要买一辆车,如果爸爸不肯答应付钱,至少可以让我动用亲生父亲留给我的教育基金吧?我这么要求,应该不过分,是不是!”妙青隐忍住翻上心头的不满,低声道。
令人窒息的沉寂再度降临书房,夏慕翔脸色僵硬得如化石,玉卿着急的咬了咬唇,和丈夫面面相觑约一秒钟后,拧起眉开口。“你以为那笔钱有多少吗?”她懊恼的道。“你父亲不过是名小小的警官,留下来的抚恤金在办完丧事后,能挨我们孤儿寡母用多久?没错,是还有钱剩下,爸爸把钱买了基金,准备你可以独立时交给你,可现在我们家这个样子……”
“玉卿,别说了!”夏慕翔突然大喝一声,“那点钱根本塞不了牙缝,就让妙青拿去吧!”
“钱虽不多,到底可以救急!慕翔,都这种时候了,为了孩子你不要太倔!”
“那笔钱连房子都保不住……”夏慕翔突然老了十几岁,挺立的脊柱再支撑不住双肩的重担,颓然的瘫在皮质椅垫上。
“慕翔,情况怎会这样?我不是早提醒你把盛益的股票卖掉吗?怎么会越陷越深?”
“上次竞选花费太巨了,我原本是想从股票炒作上得到利益,多少贴补,没想到……”
“可是盛益的股票……”
“我是听了你的话处理掉了,可是看到盛益近期的飙涨,加上可靠的内线消息,我又把资金投入,没想到连复兴银行都出了问题,因为盛益的超贷案使股价连日下跌,还受到调查,银根跟着收紧,我在那里的抵押借贷没办法展期,眼看着再还不出钱来,银行就要查封房子……”
“到时我们要怎么办?”玉卿脸色惨白。
听到这里,妙紫如从天堂坠进地狱里,短短的几分钟,她富裕安乐的家就成了岌岌可危的城堡,连栖身之所都要失去。她感到腹部紧缩,难受的痉挛使得她折弯了腰,她痛得浑身颤抖,却不敢喊出声,只能勉强直起腰杆。
“这是怎么回事?”妙青大惊失色。
“妙青,我们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有问题,你……”玉卿抖着唇说。
“你想怎么花那笔钱都行,不过在这种情况下,身为继父的我还是要劝告你不要随便花费。你今年将要毕业,钱应该留到服完兵役,做为留学或是创业的基金。爸是没办法再资助你了。”夏慕翔疲惫的建议。
“你们告诉我,这……”妙青总算领悟到向来慷慨的继父何以会拒绝他买车的要求,这么说来,他们家……向来优裕的生活享受……都将冰消瓦解,想到这里,他的心凉了半截。
“难道没有别的办法……”玉卿无力的说。
“能想的,我都想了。”夏慕翔紧揪着头发摇头。“本来有消息传出燕子财团要并购盛益,现在反而是抽出资金……我看……”
“我们该怎么办?”
在母亲的悲呼声中,妙紫眼眶灼痛的退离书房门口,觉得自己就要沉进地狱了。她不是怕过苦日子,虽然她从来没过过,但她知道自己可以应付,然而目睹父亲失意,母亲为以后生活的着落发愁,一种混杂着无助的焦虑撕扯着她的心,教她再也禁止不了眼中的湿热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