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是露出可爱的笑脸,为的就是不让我们为她担心。跟着我过活后,家里的事她都抢着做,我跟她舅妈疼惜她娇贵的身子,舍不得她吃苦,嫣儿却以灿烂的笑颜对我们道,她现在是家中的一份子,要跟家里的姊妹做一样的活,吃一样的饭菜,我们听了后,实在是」颜荣哽咽得无法继续,外甥女的懂事,是那么让人怜疼,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嫣然不要这么善体人意,宁愿她自私点、骄纵点,他也不会对死去的妹妹和老爷那样愧疚了。
没想到看似无忧的笑脸下,藏的竟然是一颗涩苦的心。
将所有的苦幽结心苞,选择将一瓣一瓣的欢颜展现给爱她的人看,不让如莲心般的苦涩困扰别人,将欢笑呈现在灿烂阳光下。
没有人知道这朵解语花内心深处的伤痛,欢笑背后的苦涩只能自己品尝。天行握紧拳头,再次怨恨自己未能及时守候在嫣然身边,将她圈进怀抱里给予安慰。他发誓,不会再让她的欢颜里有一丝勉强,他要她真正快乐、真正幸福,晶灿的眼眸同小时候一般天真无忧。他发誓一定要做到!
颜荣吸了吸鼻子,将喉头的苦涩吞回。过去的已经过去,再追忆只是惘然罢了。他该着眼的是嫣然将来的幸福。
「其实我这次进城,除了替村中的佃户请命外,主要还是为了嫣然。」颜荣凝视天行坚毅的俊脸,迟疑地道。「当我从小聪那里听说你来自洞庭君家,就在猜想你会不会就是老爷子临终前要我等待的君天行。十六年前宋老爷和令尊、令堂曾」
等不及老人家吞吞吐吐的说完,天行爽快地接口道:「订下我和嫣然的婚事是吧?其实我一直在找嫣然,却始终找不到她的下落。关于这件婚事,先母临终前还牵挂着,交代我要善待嫣然。舅舅放心,一等嫣然的脚伤痊愈,我便会送她回村里,禀告家父,择定日期迎娶她。」
颜荣心上的大石头放下,露出释然的笑容。
「老爷子果然没有看错人,君家人确是守然诺的君子,倒是老夫以小人之心度之了。」
「舅舅这话是」天行疑惑地扬眉。
「唉!」颜荣不好意思地避开他的凝视。「嫣然十八岁了,一直等不到君家来提亲,我不得不替她打算。总不能让她继续蹉跎年华下去吧?这些年来,上门提亲的人不在少数,碍于君、宋两家的婚约,我始终没有答应。来找你前,我做了最坏的打算,要是你不承认这桩婚事,就为嫣然另择良婿。」
「怎么可以!」突如其来的暴怒连天行自己都吓了一跳。他是怎么了?嫣然的舅舅所担心的并不是没道理,他干嘛对老人家发脾气?
俊脸胀得通红,干涩地咳了声以掩饰自己的失措。
「我是说嫣然是我的未婚妻,哪有另嫁他人的道理。」
「当然。」天行脸红脖子粗的着急样子,奇异地取悦了颜荣,他勉强吞下喉咙里的咯咯笑声,却制止不住直往上扬的唇角。「你既有心完成这桩婚事,老夫乐观其成。不过嫣然住在这里,是不是有点于礼不合?」
老人家的疑问,令天行一时语塞,还好及时想起了他那位不请自来的大姊。多亏她,否则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和嫣然重逢。
「请舅舅放心。家姊镇国将军夫人,暂时会在我这里做客,有她陪伴,足以堵住悠悠众口。再说我和嫣然是未婚夫妻,早晚会成亲,应该不会有什么闲言闲语。」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颜荣站起身,心情出奇地愉快。呵呵,天行华贵的气质,俊朗的外貌,比前来求亲的年轻人出类拔萃,老爷子在天之灵可以瞑目了。
瞪视透过纱帐照射进来的午后阳光,宋嫣然仍然有作梦般的不实感觉,心情起起落落,忽喜忽悲。
早上醒来时,她像往常一样准备下床梳洗,才要翻身时,右脚的抽痛沿着腿筋往上蔓延,她忍不住轻声低哼,立即有个梳着三丫髻的青衣姑娘赶到床前,戒慎惶恐地问她需要什么。
嫣然连眨了好几次眼,昨天发生的一连串像梦境般的情景,在脑中倏忽闪过,猛然记起所处的地方不是舅舅家,就像身上穿着的这件质料上好的白色睡褛,不是她自己的一样,这间华丽中不失典雅的睡房,跟她惯常睡的朴实房间完全不同,连薰染香味的绣花枕被,都不属于她。
她是在哪里?
记起来了。
昨儿个她昏昏沉沉之际,舅舅在那人的带领下前来探她。看到那人,嫣然娇羞的不知该把眼睛往哪里放,只好顺着袭来的困倦半合上眼眸。意识逐渐涣散时,仿佛仍感觉到那人温暖的凝视笼罩住她,舅舅说的话,跟着听得迷迷糊糊,好像是说要她放心留下来休养,那人会照顾她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