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荣虽身为村长,却不是个善于言词的人,看了小聪一眼后,对天行道:「姚小哥是我同村这位姚大哥的侄子,这件事他最清楚,君大爷不妨问他。」
君天行将眼光掷向小聪。
「小的姚小聪。」被大人物的眼光扫到,小聪顿时结结巴巴。
「我知道。」天行懒洋洋回答。他在客栈见过小聪几次,他招呼客人的机伶模样令人印象深刻,何况他向来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小聪对大老板居然记得他,不禁喜上眉梢,胆气一壮,慷慨激昂地说了起来。
「小聪是为景星村的村民请命而来。咱们村里的大部分村民都是宋家以前的佃农,宋家自宋老爷过世后,大权就落在宋老夫人手中,她滥用她娘家的人,像现在管咱们村里佃租的执事杜亮就是宋老夫人的堂弟。那家伙向来不管佃农死活,只顾着中饱私囊,死要钱,可不管佃农们日子是否过得下去。咱们这些苦哈哈的佃农,虽然曾鼓起勇气向宋志杰揭发他的事,可宋老夫人护短,杜亮反而变本加厉地欺负咱们。他占着宋家在甘棠湖畔的别业称王,吸佃农的血,却把这些血汗钱收进自己的口袋,宋家之所以会败成这样子,杜亮也要负一部分的责任。」
天行眉目一沉,宋家在甘棠湖畔的产业他是最近才收购的,由于这阵子忙着开拓南昌的事业,挪不出人手来处理,暂且放任不管,才会错过早些寻到嫣然的时机。只是他料不到还留着一个祸害占他便宜,连宋伯父甘棠湖畔的别业也任人糟蹋。
「小聪,你们来见我就是为了揭发杜亮?」他挑眉询问,看出小聪并不是那种甘于平淡的升斗小民。
「当然还有顺便将村中佃农日子过不下去的苦状陈情给君大爷知道。」小聪露出讨好的笑,如果再顺便让君大爷对他有好印象就更好了,只要能逮到机会接近君大爷,他将来还怕没前程吗?
君天行深深看小聪一眼,对他的机伶投以莫测高深的神秘笑容。
「小聪是认为君大爷不会坐视手底下的人吃苦。俗话说皇帝不差饿兵,大伙儿都饿得没饭吃,谁有力气为君大爷的田耕种?」
小聪的话深深打动君天行的心,他吩咐身边的侍从找来和风,要小聪将杜亮的恶行和佃农的窘况跟和风重复一遍,便起身领着颜荣离开大厅。
两人行在花木扶疏的花园小径,颜荣突然停下脚步,欲言又止。
「舅舅有话要说吗?」君天行侧转过身,温和地看向他。
「嗯。」颜荣拢了拢眉,眼光看向隐现花树间的凉亭。
「我们到那边谈。」天行领他走进亭内,和颜荣对坐后,静静等待。
第四章
「老夫想先确定令尊单名可是浩字?」颜荣小心翼翼地求证。
「没错。」天行猜想宋力鹏定是在临终前,将他和嫣然的婚事交托给颜荣了。
「令堂柳氏?」
「先母的确是。」
闻知天行的母亲过世,颜荣眼中浮现一丝难过。他曾听妹妹说起,君夫人待她的高厚情谊。
「先母是在十年前过世的,妮姨和宋伯父刚好也在同一时间谢世。当时家父处在极端悲痛中,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才没派人上门吊唁,错过了将嫣然接回君家的时机。」
眼光幽幽地凝视向远方,天行心中泛起母丧时家中的愁云惨雾,他对母亲的哀思悲痛。当年才八岁的嫣然,骤失疼爱她的双亲,所受到的打击必定远甚于他。
「嫣然那时候一定很难过。」
「这孩子向来坚强。」缄默的颜荣眼眶泛起热气,喉头哽咽。「她娘过世时,她强忍悲伤,不敢在老爷子面前掉泪,为的就是怕她父亲伤心。后来老爷子也病了,嫣儿更是衣不解带地亲事汤药,时时以轻软的笑语逗老爷子开心。很难想像她才八岁,她是个再贴心不过的孩子了。」
颜荣喟叹一声,脸容陷人哀戚,鼻头酸热。
「她奶妈告诉我,老爷子才刚断气,夫人就纵容她身边的仆妇到嫣儿房间搜刮,幸好奶妈机警,之前就收拾了不少老爷子买给嫣儿的值钱玩意藏起来。奶妈说嫣儿面对那些恶仆丝毫不惧,只是静静看了一会儿,便回到老爷灵前守候。可怜她小小年纪就看到人世间最丑恶的一面,老爷子出殡后,嫣儿跟着我回家,什么都没说,只在半夜里偷偷掉泪,又怕吵着和她同寝的表姊、表妹,不敢哭出声,隔天还以笑脸迎人,却不晓得她红红的眼眶早已泄漏了心中的悲伤。」
「嫣儿」涩苦的气流冲向眼瞳,心房为嫣然所受的苦而蛰痛。天行深深自责,恨自己没能在她身边呵护她。如果母亲一过世他即来寻嫣然,她就不用受这么多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