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吗?君天行与烈火分别以疑惑的眼光投向和风。

「如意少爷之所以写信通知您,一来是不愿意少爷在事后得知时产生不谅解,所以自个儿先行招认了。二来,则是要您肯定他的能力,不用再为他操心,大可以将全副的心思放在开展新事业上。」

望着和风脸上认真的表情,君天行不禁哑然失笑。也只有和风才能了解如意曲曲折折的心思,一个「带」字就能引出这连串解释,害他刚才白操一番心。

不过,如意究竟和宇文无名达成什么条件的和解?他挺好奇的。

「如意少爷在信中还提到另一件事,少爷是否注意到了?」和风迟疑地道。

君天行挑眉询问,看到尹青霞被宇文无名带走的消息,他早气疯了,哪有心思注意如意后来又写了什么。

「是」

「少爷。」慌张的脚步声自厅外奔进,君天行一名得力属下脸色僵硬地禀报。「大小姐她」

天行看进和风眼中,从那双闪现着无奈、好笑的瞳眸里恍然明白信里的另一项消息。

洞庭君家的大小姐,君浩唯一的掌珠,君家三兄弟的大姊,于十一年前就嫁到京城的君明珠,大驾光临了。

这才是如意捎来的真正坏消息!

君天行的心咚的一声被狠狠敲击了。

「花开蝶满枝,花谢蝶还稀。惟有旧巢燕,主人贫亦归。」品味着于渍的这首<感事>,嫣然一手挽着满装绣线、布料的提篮,沿着田埂小径往家中的方向前行。

小时候父亲握着她的小手教她学写字,教她背诵诗词。父母过世后,大娘要舅舅将她领出宋府,舅舅老念着爹在世时是怎样的饱学之士,嫣然若连大字都不识,将来他没脸去见她爹。舅舅送她到周老师处听讲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老师赞她聪明,一点就通。后来她跟着周师母学刺绣,顺道听老师讲课,那些四书五经的,她倒没什么兴趣,但说到史记、汉书、三国志这类的史书,还有水经注之类的游记,耳朵便不由得竖了起来。

手中的刺绣不再只是花鸟,还有想像中的各处名胜、历史典故。周师母直夸她心思巧,跟别人绣的不同。舅舅将她绣的枕套、被套、绣囊、手绢、布巾、绣画等等各类织品拿到城里寄售,价钱卖得不错。其实那些主意都是从周老师处借来的书里学来的,跟她的兰心蕙质一点关系也没有。

噗哧一笑,她晶灿的眼眸被一只瘦小的蝶儿吸引住,顺道看向今年惨淡的收成。

缴了田租后,那些可怜人还有闲钱过冬吗?

嫣然心里不禁兴起一丝悲悯。

杨万里的<悯农>一诗道:「称云不两不多黄,荞麦空花早着霜。已分忍饥度残岁,不堪岁里闰添长。」佃农实在好辛苦,忙了半天,大半的辛劳代价却进了地主的口袋,要是再遇到闰日、闰月,那剩下的日子可更难过了。还好舅舅的地是自己的,娘嫁给爹时,爹就将数亩田地当聘礼送给外公。爹临终前,还找人叫了舅舅去,将娘的一些珠宝、首饰交托给他,对外诈称都当了陪葬品,否则凭小气的大娘丢给舅舅的十两银子,怎么够把她养这么大!

想到这里,嫣然不由得吐了吐小香舌,对亡父的先见之明佩服万分。

脚步轻快地走向舅舅的砖瓦屋子,除了周老师家外,这栋房子是村子里最大也是唯一的砖房,舅舅说是爹当年出钱替颜家盖的。所以在舅舅带她回到这栋屋子住下后,她一直告诉自己,这里有爹对颜家老小的关爱,她住在这里,等于分享了这份幸福。

一晃眼十年了,村庄不怎么繁荣、富裕,但大伙都像一家人哩。像她表姊、表妹出嫁时,村民都来帮忙,那几天真的好热闹。

想到已分别出阁的表姊、表妹,嫣然心里不禁有些失落,跟她同年龄或比她小的姑娘,大都有了人家,唯有她的亲事还不知道着落。

倒不是她长得丑、没人来提亲,在周老师那里读书的好几个住城里的殷实人家子弟,都请过人上门说媒,可是舅舅比她还挑,摇头,摇头,还是摇头,摇到现在她自个儿都怀疑这辈子大概甭想嫁出去了。

舅舅到底想替她挑什么样的乘龙快婿?

其实她难为情地想,李公子和周公子人都不错啊。李公子有秀才的功名,周公子今年乡试高中举人,李、周两家家境殷实,九江府城里不知道有多少闺女想嫁他们,舅舅却接连拒绝了两家的提亲。

李公子上个月遵循父母之命迎娶夏员外的千金,她在周老师那里碰见他,李公子含着两泡幽怨的泪水默默凝视她,让她看了也好为他难过。夏小姐她是见过的,人不错啊,李公子为什么这么不开心?还用那种眼光看她,害她好过意不去,绣了幅喜幛,请周师娘帮她送到李家祝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