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那你就该把你的难处一五一十地告诉我,别将所有的难题一一地藏在心底。”他的眼神定着在红袖为难的脸上,强要红袖看着他。
红袖发窘地直搅着自己的衣袖,满不自在地开口说:“还不是季云楼那个家伙害的。”
“季云楼?”子任楞了下,突然恍悟。“是楼二爷!”锡安木业的巨子。“他怎么了?”
“他怎么了?他没有怎么了,是我怎么了。”红袖一提到云楼便没什么好口吻。“天晓得那个自大狂是发什么神经,竟然要到苏家借住一阵子,一想到他我就有气。”红袖双手环胸,板着个脸,脸上尽是气愤神采。
“人家是老太君的外孙,偶尔回苏家一趟这并不为过啊。”这小妮子就是脾气坏,可怜的楼二爷是犯了非战之罪。
“他要去哪、回哪,本来是不干本姑娘的事,但是他若回苏家要我服侍他,那与本姑娘之间的牵系可就大了。”她噘个小嘴,气呼呼地说。“我是宁可被老太君责罚,也不愿去服侍那个目中无人的臭无赖。”
“臭无赖?”子任哑然失笑。他可从来没听过有人这么形容季云楼的。
在他的印象中楼二爷虽是个商人,但却一点商人的气习也没有,反倒是他那一身的尔雅像足了个文弱书生。这样的季云楼,红袖说他是个“臭无赖”!可见不是这丫头的眼光有问题,就是她对人家有偏见。
“你不相信我所说的话!”红袖就气得跳脚了。
为什么每次她一说到季云楼的不好之处,每个人就用这种不信任的眼光看她!“我说的都是事实,他真的很坏。”而她就曾经身受其害。
子任像是疼宠妹妹似的拍拍红袖的头。“我知道你跟楼二爷曾有过的过节,我也知道当年楼二爷让你很不好受;但是红袖,你有没有想过,当初要不是楼二爷出面将了你一军,今天会有个在商场上八面玲珑的梁红袖吗?”
当年要不是楼二爷出面训了仗着苏家而自大的红袖一顿,只怕这些年来红袖只会在自我膨胀中度过,而不会有所成长。“你这些年来苦心经营、虚心学习,不也是因为咽不下当年楼二爷对你的那番奚落吗?想想看,如果没有当初楼二爷的那番奚落,今天的红袖会在商场上叱咤风云,不输给男儿身吗?这些看不见的功劳是属于楼二爷赐予你的。”
子任说的有理,但红袖就是咽不下那口怨气。
她板着个脸,颦着双眉,昂头问:“咱们不提那个气人的家伙,我只问你,你到底收不收留我?”
如果他胆敢说一声“不”,那她梁红袖会扭头就走,绝不为难他。
子任双手一摊。“大姑娘肯屈居寒舍,我白某人当然是欢迎之至。”
红袖抿着唇笑,眉宇间尽是得意的神采,她一根纤纤玉手点上子任的前额,戏闹着:“算你会说话,那我可就光明正大地住个你一年半载的,看你还说不说大话。”
子任还是那副无所谓的神采。“一年半载小意思,你梁大姑娘要住个十年、二十年的也不是问题。”
“呵,这话可是你说的哟,我住久了,可不许你赶我走。”红袖像是抓到什么好处似的,紧拉着子任的衣摆不放,直要他许诺。
而子任眉宇含笑,涵纳了满是放纵的光彩,他任由着红袖对他撒娇。
说真的,此一生他还怕自己抓不牢这只脱了缰的野马,现在她既是主动入笼,乖乖地要接受他的驯服,那他又怎可能主动放手呢?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红袖时,她也是这副男子装扮。那时候祁河镇与苏州城推派出各界乡绅代表来商议皇太后寿辰该进贡些什么的事宜。
子任还记得那年祁河水患,虽不致弄得民不聊生,但是生计受到影响,却也是无庸置疑的,而县太爷那时却不顾民间疾苦,主张在皇太后寿辰之时,献上夜明珠十颗,海珍珠十粒,祝贺着皇太后人间事十全十美,此一生圆圆满满,县太爷提议这项进贡所有的支出就从人民的税收里加征。
这项提议一说出口,红袖是第一个拍桌子反对的。
那时候的她不过十五、六的年纪,是正值盛气之年;冲着县太爷拍桌子,说县太爷只晓得拍马屁、奉承皇太后,不晓得人间疾苦、不懂得体恤老百姓的行径或许太过鲁莽了点,但是,那时候的红袖的确是说出了苏州、祁河绝大仕绅的心声。
也或许子任那时本身正有此想法,但却不敢开口反驳县太爷的提议,所以他愈发地崇拜红袖的敢怒敢言,不畏任何强权的魄力。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样的性子、这样有魄力的人竟然是一名女子,而身份还只是个丫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