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见嘉绮的表情有些软化,紧接着说:「嘉绮,我晓得你怨恨外公当年遗弃你,对这事我心甲也很懊悔,都怪我老糊涂,执着于门当户对的观念,才害了你母亲一生,害你们骨肉分离」
好像是奇情大悲剧里的故事情节,嘉绮泛出苦涩的笑意,以眼神示意老人往下道。
「我叫方景生,二十几年前的方家,在高雄商界占有一席之地,你母亲方雅淳」
一个模糊的意念在嘉绮脑海里闪过,「雅淳」这名字她好像在哪里听过。
「褪褓时就在我父亲。你外曾祖父的示意下,许给了世交子弟郭威翔。雅淳十八岁时到台南进入大学q就读,方、郭两家原本决定在她二十岁时让她和郭威翔正式订婚,等到雅淳大学毕业后再举行婚礼。可是我万万想不到雅淳居然和大学里的学长谈恋爱。那时候先父还在世,知道这事之后怒不可遏,要雅淳休学回家,她坚决不肯,最后还是我亲赴台南将她绑回家。可是雅淳还是不答应,并以死要胁,要我们成全她,先父一气之下,心脏病发作,雅淳为了不刺激她爷爷,终于允诺订婚。」
如果故事到这里结束,就不会有她了。嘉绮感叹着,看着外祖父方景生啜了一口母亲奉上的香茗润喉,眼神幽远的望向墙壁的一点,陷入回忆中。
「订婚后不久,你外婆发现雅淳有了身孕,这消息像青天霹雳般打向我。当时先父还在病中,我又不能将这家丑外扬,只能逼着雅淳堕胎,但雅清坚决不肯让步。她说如果不让她生下孩子,她宁愿去死。雅淳是我唯一的女儿,我也不忍心逼她走上绝路,于是找了个理由将她送到台北,让她在那里待产。雅淳生产后,我向她保证,一定会把孩子送给好人家抚养,要她安心嫁给郭威翔。雅淳虽然万分不舍,但为了让女儿能在正常的家庭中成长,只好忍痛看我将你送走。那时候我的远房表侄林明德的妻子蔡富美,刚产下一名死婴,两夫妻陷入丧女的悲痛,他们的为人我信得过,两夫妻的教养更让我放心,所以我便把你交给他们抚养,他们果然也没让我失望。」
方景生说完后,客厅陷入短暂的沉寂,嘉绮纷乱的思绪逐渐沉淀下来,心头的愤怒也慢慢平息。老实说,她无法责怪外祖父方景生当年的作为,而且他并没有不负责任地将她随便丢弃,而是交给了他信任的人抚养。她的养父母是世上最好的一对父母,她还有什么不满的?只是心里难免怀疑,在事过二十多年后,不闻不问。甚至从未听说过跟她家有来往的外公,为何会突然来找她相认?只是为了病重的母亲想见她一面吗?
「既然不要我了,为什么又来找我?只是因为她想见我吗?」
方景生的眼神暗淡了下来。
你对母亲从来没有不要你,只是你自私的外公为了维护家声、为了不让病中的父亲病情加重、也为了自以为是的认定女儿嫁入郭家会幸福,才狠心地将你交给别人。你母亲嫁给郭威翔后,没一天是快乐的。她容忍着郭威翔在外的逢场作戏,替郭家生下一子后,便将心力投注在协助我经营方家产业上。出身豪门的郭威翔,有一些纨绔子弟的恶息,好逸恶劳的后果,几度让郭家的事业陷于危局,多亏雅淳出手帮忙,可是郭威习不但不知感激,还在外头花天酒地,雅淳一一忍了下来,直到今于六月你同母异父的弟弟车祸身亡,雅淳陷入极大悲痛中,好不容易稍加振作,却在十月初发现自己得了子宫颈癌,而郭威翔居然还落井下石,以不能让郭家绝后为理由,要雅淳答应收养他在外头育有的两个儿子,并让小老婆进门」
方景生说到这里,浑身暴怒的颤着科,厅里的其他人也因为郭威翔的过分而义愤填膺。
「你可以想像雅淳当时的反应。」方景生勉强控制住体内的怒气,木然地对嘉绮道。「她和郭威翔吵了一架,搬回娘家住。等她稍微冷静下来,立刻想清楚郭威翔要她收养他儿子的理由,绝不只是让孩子认祖归宗那么简单,而是觊觎方家的产业。一旦她认养了郭威翔的儿于,他们便成为她财产的继承人,雅淳绝不容许这事发生。她先请侦探搜集郭威翔通奸的证据,然后呈到我面前,要我支持她的决定。她要跟郭威翔离婚,并要求我要找到你,让她在开刀前见你一面。她要把她所有的都留给她唯一的女儿,做为这二十几年没尽到母亲责任的补偿」
「不」嘉绮虚弱地喊了声,鼻子一酸,眼泪不听话地模糊了眼睛。「她不会死,不会死的」
「我们都不希望她死,嘉绮。」方景生悲伤地看着外孙女。「她是我唯一的女儿,我比任何人都爱她,却亲手将她推入婚姻的炼狱,我对不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