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宴设在茗琴堂,面阔五开间,是一座位于园林中心点的四面厅。这是一种四面敞 开的建筑形式,端坐厅中,可以观察到四周园林的景致。堂前设宽敞平台,过草坪、水 池,与假山相望。池中有锦鲤优游,假山上头植以翠竹、苍松,牡丹、山茶等各种花卉 ,配以步道、峭壁、瀑布、溪流,山顶上还点缀著六角小亭。堂北临荷花池,隔水有一 楼阁,且可遥望石头山。东与曲廊相通联系入口、亭榭及大厅,西面亦有小径通往其他 院落、建筑。
茗琴堂建筑既高且深,加上四面门户大开,虽然聚集了不少人,但因堂内空气流通 ,不至于窒闷。
玉徽匆匆打量了堂内的布置,只觉得富贵而不庸俗,每样摆设都是恰如其分。她随 著蓝家人在仆役引导下落坐在分立于两侧长条桌的右侧座位。陶家的女眷就坐在她们附 近,这显然是主人的殷勤安排,不想让第一次造访的客人觉得孤立。
的确。玉徽看得出来受邀的宾客个个来头不小,虽不至于显得傲慢,但总给人纾尊 降贵的感觉。只朝蓝家人冷淡而客气的微微领首,便自成一团体或掩嘴轻笑、或交头低 语,一边还以眼尾扫视蓝家女眷,显见其轻视之意。
“这些人好没礼貌。”织云头一个忍不住气,在表姊耳边嘀咕。
“不理会就是了。”玉徽淡淡一笑,这些贵妇多半出自官宦人家,当然会瞧不起出 自商人世家的蓝家人。
其实人无分贵贱,自古以来分士农工商,但被列为杜会阶层最顶端的士人,却多是 不事生产、坐享其成之辈,比起辛苦的农人,技艺卓著的工匠,或是奔波两地买卖的商 人还不及呢。
此时安国公府里的丫鬟已在桌上摆满了各种甜点、蜜饯和瓜果,还为众人送来以青 瓷盖碗盛装的茶水。织云先喝了一口茉莉香片,注意力随即被各式茶点吸引,见大家全 瞪著桌上的食品也不取用,不禁觉得奇怪。
“那些蜜梅子、蜜橄榄、蜜樱桃……只是摆著好看的吗?”
玉徽对表妹天真的言语扬起浅笑,低声道:“你别急,等一下就会有德高望重的贵 妇招呼我们吃喝。”
织云恍然大悟的一声“噢”还没完,陶夫人便笑著招呼众人了。她眼明手快的挑了 一颗蜜樱桃,只觉得甜郁入心,味道美妙不可言。
玉徽也拣了块梅花糕吃,眼光投向堂中央的主位。
观看安国公府里的仆人对待客人不因身分高低而有所不同,便知道他们的主人涵养 不同于在场的寻常贵妇名媛,令她不禁对安国公大人心生仰慕。她邀请蓝家人来此,果 真是因姨母的猜测吗?
陷入沉思之际,耳边忽闻丝竹之声,原来是一角的乐伎演奏了起来。场内的谈话声 逐渐降低、变小,玉徽知道主人不久就会到来。
果然,乐伎才奏完一曲,安国公府的总管便向客人宣布安国公大人的到场。
众人连忙起身相迎,首先见到成两排前导的四名丽人,按著一位衣著华丽,气质雍 容华贵的中年妇人走了进来。她头戴凤冠,眉目生得极美,身穿一品礼服,脸上虽带著 笑容,仍给人一种不怒而威的贵族气派。
在她身后有一名男子,玉徽在认出那张俊朗英武的脸孔时,芳心猛地一跳,竟无法 转开眼光。
原来这人是曾在如来禅寺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青年。他今日的打扮,比起那日要贵 气。头上戴著金冠,穿著麒麟纹饰的大红袍子,衬得他更加俊美威武。他目光如电的扫 向引颈翘盼著他青睐的名媛,在看向蓝家女眷所在的座位时,目光明显的柔和许多。
他的目光锁定住五徽这个方位。但她心里清楚他并不是在看她,而是她身边的织云 。
一股夹杂嫉妒的痛楚深入她骨髓,她强忍悲痛,告诉自己完全没必要。她有什么资 格妒恨?两人不过萍水相逢,在他眼中始终只有织云,根本没有她存在的空间。
她忍泪含悲的凝视他高贵的神态,发现他的眉目与安国公夫人有六分相似,下人对 他的态度又极为恭谨,不禁暗自猜疑起这人的身分。
“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礼,当自家坐。”安国公夫人欠身坐下后,以温和亲切的语 气招呼客人。
她身边的年轻公子,和她一起坐在五屏式黄花梨木床上,英俊的脸容绽开一抹微笑 。
“匆促下帖,没给大家添麻烦吧?”
“不会,不会。”堂下的贵妇名媛没人敢答会的,全都为能受到邀请而深感荣幸。
尤其是见到安国公世子也出席,无数芳心差点跳出喉腔,众人都在猜测今次的茶宴 不会是变相的为世子相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