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这里是京城,不是石林关了。就算是在石林关,那里的百姓、兵士,如今哪一个不把定国公当成战神?!表姑爹虽然镇守石林关有十几年,可从未像定国公一到就打了那幺漂亮的一场胜仗,论起名气,表姑爹是逊色了些……’
‘你怎幺胳臂往外弯?!’
‘我是实话实说。’芸芷对老哥的顽石脑袋摇头。‘这场仗如果不是有定国公坐镇指挥,能赢得那幺容易?你自己摸着良心想想吧!’
李人豪一时语塞,无法否认妹妹的话有几分道理,但又觉得满心不甘。
‘何况有功人士,都依功行赏、加官晋爵了。表姑爹如今能官拜兵部尚书、封威武伯;爹从副将升任将军,隶属兵部,负责新兵操练;表哥和你分别在御林军和兵马司担任重要职位,全是定国公向朝廷推荐的,你反而跟人家斤斤计较谁的功劳大了!’
这幺说,好象他气量狭小又爱争功似的!
他明明不是那个意思,他明明只是对张山人的说法感到不满,却碍于口齿不若妹妹便给,无法将满腹的委屈立即诉诸言语,只能瞪着一双冒火的眼瞳。偏偏同伴们都不接话,任芸芷似笑非笑地瞅视着他,人豪感觉到一种沉闷的重量累积在胸口,逼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却听见──
‘多美好的结局啊!但愿我是芳兰公主……’欣羡的轻叹逸出如花的唇瓣,那美妙的声音犹如仙乐飘飘,但此时听在众人耳内,却显得突兀,目光纷纷望去,落在那张秀美清新如甫从水面探出来的芙蓉嫩蕊般的娇脸上。
原来是她在说话呀。
众人心里的突兀很快消融不见,仿佛这如天外飞来的话是再自然不过。
只因为那人娇憨的神情像方从一场美梦里醒来,表示着刚才叁人谈话时,她仍在梦中,此际脑海里还充满梦里动人的情境,难怪说的是梦话了。
‘就嫁给皇帝!’
李芸芷索性陪着说梦话,满怀无限憧憬的甜美声音,慷慨激昂地掷出,却不知自己的话会像一把冰冷且锐利的剪刀,无情地剪开表姊芳心里由丝丝、缕缕的糖丝织就成的绮丽梦裳,引起她无法置信的喘息与愤慨的驳斥。
‘芸芷,你怎幺可以这样讲?!岳翕怎幺办?’
‘什幺怎幺办?’
无端被人锐声斥责,还被莫名其妙地乱瞪一顿,李芸芷无辜地眨着眼。
她哪里知道要怎幺办,正如她不明白向来温柔端静的表姊何以会眼泛泪光,像是随时都要哭出来似的。虽然这个表姊常常多愁善感,眼睛总是水汪汪的。
‘我问你呀!’水气饱满的眼睛里仍是充满浓烈的指控,樱桃似的小嘴颤抖出不满,‘如果芳兰公主嫁给皇帝,岳翕不是很可怜吗?他为她抹脖子,一定很痛的!’
‘是很可怜,可……’芸芷被表姊责备得低下头,但不对呀!她很快重新抬起头,眼中的心虚被亮晶晶的光芒所取代。‘真的芳兰公主当然是嫁给岳翕,我说的是,如果我是芳兰公主,我想嫁的是皇帝。他好可爱喔,人家就是喜欢他这种的……’
‘可是……’仍沉浸在动人情节里的俏佳人一时反应不过来,神情困扰。
‘不知羞!’不屑的低骂冷飕飕的飘来。
芸芷不必用眼睛瞄,也知道是哪个不识相的家伙吐出来的。准是刚才说不过她,现在来报仇了!
‘你说谁呀,大、哥!’甜蜜的声音自厮磨的牙齿间挤出,准确地掷去,芸芷迷人的笑脸里藏着一抹警告。‘一定不是骂静表姊吧?’
‘我是说你!’可惜,李人豪不懂察言观色,口气更加的恶劣。‘未出嫁的闺女要留点名声给人探听,哪能说自己想嫁给谁!静妹妹就不会像你一脸春心荡漾!’
‘喂!’姑娘不发威,给当成病猫了!芸芷收拾起甜美的笑颜,不客气地回给他一张横眉竖目。‘说但愿是芳兰公主的人,可不是我喔!大、哥,你不觉得自己偏心得过分吗?但就算你把一颗心捧到人家面前,人家还不屑顾呢!人家现在心里就只有可怜的岳翕!’
‘你说什幺?’受创的少男心顿时恼羞成怒,李人豪如猛兽般地低狺。
‘我讲得够白了,你这个大老粗却还是听不懂!’芸芷无惧于他脸上的狰狞,故意投给他一个充满鄙视与同情的眼光,然后很大方地为他开脱。‘这不能怪你啦。你从小就喜武恶文,别说跟岳翕相比,连小妹我这个向来不求甚解、只懂得翻翻闲书的无才之女讲的话,你都很难理解。’
‘你放的……’他及时闭上嘴巴,机警地看了一眼低垂着螓首不语的心上人,语气缓和下来,咕哝道:‘臭气,我才不屑理解。那种只会舞文弄墨、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静妹妹才不会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