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乱的意念令他不顾一切的想冲上前去,他逸出受伤的兽类般悲愤的嘶吼,站在他身边的子端眼明手快的拉住他,这一耽搁,林父紧跟着抱住他,两道力量顿时困住他为悲痛榨得几近油尽灯枯的体力。
“放开我,放开我……”几次挣扎,仍是徒劳无功的被他们拉回,丁凯心痛难当。一股积郁在脏腑里左冲右撞,他胸口一个剧痛,灼热的血气冲上喉头,呕出了一口一口的鲜血。
这顿时吓坏了在场的家人,急急忙忙的想送他到医院,丁凯说什么都不愿意去,尽管眼前一片漆黑,嘴里仍哺呐喊着曹璎,拖着虚弱的身躯想到她的墓穴那里。
“表哥,你别这样!”子靖看不过去,抱着曹璇到他面前。“你答应过阿璎要好好活下去,你这个样子,教阿璎怎么放心走?”
“我……”想到心上人临终前仍强忍着心痛,依依难舍的捉着他的手要求他承诺,丁凯心如刀割。
“阿璎要你照顾她父母,还有阿璇,你点头说好的,你不可以不守承诺。”见他情绪缓和下来,子靖接着说,“她受了那么多的苦,别让她走得不安心。表哥,让她放心去吧,这是我们目前唯一做得到的事,别让她失望。”
丁凯抿紧嘴唇,俊逸的脸庞像忍受某种巨大的痛苦似的扭曲、抖动,他紧握着拳头,良久,颤抖的嘴角逸出一丝苦笑,脏腑里强大的痛苦被压抑回去。
被打断的葬礼在牧师主持下继续进行,一捧捧的黄土将曹璎的棺木整个覆盖,崭新的墓碑被竖起,十字架在众人眼前闪耀,光芒却照不进他们心底深处的悲痛。
曹璎的母亲哭倒在丈夫怀里,曹璎的亲友人人眼眶湿润,只有丁凯,他的眼睛干干的,笼上一层灰云的脸色阴沉得吓人,像天色,那是一张哭不出来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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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云笼罩的天空,像一张悲伤得哭不出来的脸。
走出舅舅家,子靖抬起的眼眸被阴沉的天色所充满,脑中冒出连串的意念。
怎么做才能让天空哭泣?
周围是窒闷得仿佛没有在流动的空气,何时才能起风?是不是只要起风,就能将阴沉的云雾吹开?还是得让云雾堆积得更沉、更重,才哭得出来?
他摇了摇头,悲伤堆积得还不够重吗?
阿璎的生命有多长,表哥就爱她有多久,这么深浓的情感,还不够沉、不够重吗?
为何哭不出来?
像他,明明告诉自己别哭的,但送阿璎到墓地的一路上,泪水无法禁制的流满脸。想着阿璎跟他同年,只十八岁,一条芳华正茂的生命就这么走了,对她而言或许是种解脱,却留给深爱她的人无法挽回的悲痛和遗憾,令他忍不住要问,阿璎,你泉下有知,走得安心吗?
自幼将你呵在掌心里疼爱的父母为你哭哑了声音,凄风惨雨的哭号却唤不回你疲倦的灵魂;向来疼惜你的亲友,为你惋惜悲痛,含着泪送你到墓地,每个人的心情都那么沉重;而深情的他则为你欲哭无泪,尽管心头满是爱、满是苦,仍哭不出泪来,所有的爱与怨全都化成鲜血一口一口呕出。
怵目惊心的画面重回眼前,阵阵灼热的酸楚从子靖胸坎往上冒,他仰头注视灰蒙的天空,视线仿佛想穿透层层封锁的云雾,看看上面是否有另一个世界,曹楼是不是就站在云端看着他们。
你一向是最心疼表哥的。心疼他为你的病而烦恼,心疼他在你每次犯病时眉间的愁郁和担忧。你总是忍着痛,伸手揉忧着他紧皱的眉头;你总是装着不痛了,隐瞒自己的病情,拉着他一起弹奏钢琴……这样的你,看到他为你伤心得呕血,能不心疼、难受吗?
要是也会心疼、难受,为什么不肯为他、为我们再忍耐?我们都知道活着对你是件艰难的事,你忍到这时候已经很不容易了,可是我们舍不得呀,舍不得你娇弱娉婷的身影,舍不得你忍着痛、强做无事的善体人意,舍不得你夜莺呢喃的歌声,更舍不得你如月色温柔的眸光。
如今,这些都再看不到了,除了今天早上葬下你的冰冷墓碑,我们以后还能到何处寻觅那个令我们喜爱的你呀?
泪水模糊了子靖的视线,冰凉的雨丝湿润了他的脸。
他眼里透着一抹惊奇,心头酸苦着,这雨终于是落了,但因何而落?落干净之后,是否能还大家一个清净明朗的天空?表哥心里的伤惨沉痛,是不是能被雨水洗清一些?他又是不是能像这越下越密的雨般,哭出自己的眼泪来?
在曹璎的墓前呕血后,丁凯被家人强制送往医院,但他一刻也待不住,众人禁不起他的吵闹,还是将他带回家。于靖和大哥子端受长辈嘱托,守在他身边,但不管他们如何劝说,丁凯只是沉默以对,眼光视而不见他们的存在,望向遥远的彼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