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菲雨小姐的死,乃是她在听了大人一番话后觉得无地自容,对不起大人,这才自缢身亡,又岂能怪到大人头上。」说到这里,芳容忍不住为自家主子说话,「大人若真如伍大人他们所说的那般不堪,又岂能得到皇上的倚重,奉他为国师?这几年,皇上在大人的辅佐下,整肃贪官,免除苟刻的徭役赋税,使得百姓们得以安居乐业,丰衣足食,这些难道不是大人的功劳吗?」
「可他方才说……」欧水湄将适才的事告诉她。
听毕,芳容总算明白过来,大人事先交代她无论夫人问她什么,只管如实回答,原来是这用意。
细思须臾,芳容将事情从头说起,「夫人,大人十年前,确确实实是个温润如玉的君子,是发生了那场变故,大人的性子才变了……」她把当年的事娓娓细说,
「那时奴婢已十三岁,亲眼看着大人是如何在老爷刚病逝后被他的叔叔婶婶欺凌逼迫,他和小姐那时吃了不少苦,险死还生,以致后来性情遽变。
「二老爷、三老爷和林家的事,大人确实是使了些手段对付他们,可那也是因为他们背叛大人在先。」说完,她便退下了。
夜色渐深,房里没有燃起烛火,今晚又逢乌云遮月,房里漆黑如墨。
欧水湄独坐一夜,将当初她是如何对季长欢倾心,以及如何思慕着他而暗暗躲着窥看他,到后来意外得到皇上赐婚,她欢喜出嫁的心情,以及嫁给他后这些日子以来所发生的事,点点滴滴细细回想一遍。
成亲后,他待她很好,不曾亏待过她,甚至可以说得上纵容她了;洞房时,她不懂得节制,他也没阻止她,由着她胡来,之后也只是委婉的拿了本书暗示她,没有因此责备她;还有,她被周氏告上大理寺时,他带着那些人去为她脱罪……她再想起芳容说的那场变故,那定是莫大的打击和巨大的恨意,才会让他的性情为之改变。
她心疼他以前遭遇的那些事,遗憾自个儿当时没能陪在他身边,不论他是谦和仁厚,抑或城府深沉,都教她不舍、教她恋慕,她不想离开他。
想着想着,她迷茫紊乱的思绪渐渐清明起来……天边晨曦初露,她的心仿佛也拨开了云雾,豁然开朗,她明白他要她想什么了。
季长欢昨夜睡在书斋,并未回房,一早起身便见到欧水湄过来,她神采奕奕,高高翘起的嘴角充满了明亮的笑意。
她吩咐丫鬟端来清水和干净的巾子,亲自服侍他洗漱,然后再为他更衣梳头。
她一边为他梳头束发,一边叨念,「书斋的静室没咱们寝房舒适宽敞,往后相公还是别再睡在书斋了,夜里相公不在身边,我睡得都不香了。」
他不免轻笑。「我瞧娘子今日可是挺精神。」
「那是因为我昨儿个终于想通了。」欧水湄语气轻快的回道,同时俐落的替他扎好发髻,束上玉环。
季长欢饶富兴致的抬眸睐向她。「娘子想通了什么?」
「我想通了,不管相公是什么样的性子,都是我的相公,我既然嫁给了你,就是你的妻子,生当同衾,死亦同穴,不论富贵贫贱,我都愿与相公荣辱与共,不离不弃!」她说这番话时眸中光采灿亮,俏美的容颜格外动人。
一报还一报,倘若有人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她都无法轻饶了,又有什么资格苛责他、要求他必须宽恕那些对不起他之人。
听见她给了他想要的答案,他为之动容,昨夜他也一宿未眠,怕她最终会对他失望,再也不愿将心交付。
季长欢情难自禁的将她圈进怀抱里,俯首深深吻住她。
他不再有所保留,将全部的感情倾注于这一吻中,回应她对他的情意,他敞开了紧闭多年的心门,让她走入他的心,从此在他的心版刻上欧水湄的名字。
这一吻宛如烈火,惊醒了两人沉睡的愁望,让他们渴望与对方更贴近,偏偏就在这时,房门外传来陶管事的声音——
「时辰到了,大人再不上朝便要迟了。」
季长欢不得不收敛起蠢动的欲望,不舍的放开她,柔声在她耳边道:「我上朝了。」
「嗯。」欧水湄依依不舍的送他离开。
待他走后,她捧着脸坐在椅子上,回味着与他相吻的情景,心头涨满浓烈的喜悦,方才她真切感受到他不再有所保留,将他的心完全托付给她。
就像一个圆,原本只有她这一半,而今他亲手把另一半给补上了,成为一个圆满的圆。
桃子成熟了,欧水湄忙着和下人一块摘采,有的腌起来,有的则酿成桃子酒,再有些送回敬王府,另外有些则分送给季家那些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