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着也无妨,这是娘子英勇救夫的证明,往后咱们有了孩子,我会告诉他们,当年他们的娘亲是多么的勇敢无畏。」季长欢的嗓音透着一抹柔意。
她被他这话哄得笑逐颜开。「待会儿换我给相公上药。」他肩上也受了伤,只是伤口没她深。
「好。」她那明媚灿烂的笑颜仿佛盛夏的艳阳,将他冷硬已久的心肠逐渐融化。
十年前在桥上初次邂逅,是年幼的她将他从抑郁悲愤中拉了出来;日前遇刺,也是她奋不顾身相救,她可说是他命中的贵人,能得她倾心相待,是他今生最大的幸运,只盼有朝一日当她明白他是什么样的人时,仍能如此时这般倾心相爱相护。
养伤的日子,欧水湄没忘记季家与欧家之间还横亘着一桩恩怨待解决,因此每日季长欢出门后,她便与杜嬷嬷悄悄在问心阁里寻找祖传的《镜光宝鉴》。
几天下来,她已经找到第四层楼。
此时时节已入夏,天气渐热,外头无风,即使敞开了窗子,屋里仍是有些闷热,她抹了抹额上泌出的细汗,瞧见外头云霞满天,估摸着季长欢差不多要回府了,吩咐杜嬷嬷和两个心腹侍婢准备回去。
待季长欢回来,两人用过晚膳,便亲昵的手挽着手在桃花园里散步消食。
此时桃树上的桃子差不多都已成熟,她高兴的摘了两颗,将其中一颗递给他,自己则张嘴朝手中的桃子一口咬下,咀嚼一番后,她眯起眼笑道:「这桃子真如芳容所说汁多又甜。」见他拿在手里还没吃,只笑睇着她,她催促道:「相公也快吃啊。」
他吃了一口后问道:「你知道后院这些桃树是哪儿来的吗?」
「哪儿来的?」
季长欢先念了一首诗,「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醉半醒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别人笑我忒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接着他道:「我娘生前喜爱这首诗,向往着诗里桃花隐士的生活,我爹遂命人为她栽种这些桃树,每年春天开花时,便能让她过上隐士般的生活,而花谢后还有桃子可食。」
「公公生前一定很疼爱婆婆。」能为妻子种下这么一片桃花园,可以想见两人的感情必定很深厚。
他颔首道:「他们确实恩爱,当年我爹含冤莫辩,我娘为此忧思成疾,落下病根,十一年前去世,我爹兴许是太思念我娘,翌年,染了一场病后也跟着撒手而去。」
欧水湄不解的问,「公公是受了什么冤屈?」
季长欢没回答,只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他领着她来到其中两株桃树前。「这两株桃树是我爹娘亲手所栽,说来也巧,当年爹娘先后过世,这两株桃树竟也日渐枯萎,我花了好一番功夫才让它们重新活过来。」
她仰头望着眼前两株结实累累的桃树,有感而发的道:「定是它们有灵性,感应到栽种它们的主人已不在,在为他们哀伤。」她接着兴冲冲的说:「不如哪天咱们也在旁边一块种下两株桃树,与爹娘栽下的这两株作伴。」
他怜爱的望着她,应道:「好,改天我吩附陶管事挑两株树苗送过来。」
两人逛了桃花园一圈,走回寝房的路上,欧水湄想到多日寻找《镜光宝鉴》未果,不如直截了当问他比较快。「我知道当年那本宝鉴遗失的事与你无关,可这本书是欧家代代相传的家传之物,在我父王手上丢失,他一直耿耿于怀,相公,倘若它在季府,你能不能把它还给我父王,就当了结我父王心中的遗憾。」
听她主动提起,季长欢正色道:「《镜光宝鉴》并不在季府,当年并非我父亲昧下它不归还,而是遭人所窃。」
他知晓她这阵子一直在问心阁寻找这本书,先前她没问也就罢了,既然如今她开口了,他决定把话说清楚,免得她再盲目的找下去。
欧水湄一楞,问道:「那是谁偷走的?」
「此事内情复杂,但有朝一日我会为我爹洗清这个冤屈。」当年便是受这冤屈所累,才使得父母双双早逝,接着,他向她承诺,「这件事日后我定会给敬王府一个交代。」他不仅要为父亲平冤,还要讨回这笔帐。
杜嬷嬷抹上最后剩下的一些云香膏,欧水湄看着手臂上那已变得较浅淡的疤痕,心中明白,即使涂抹再多的药膏,疤痕也不可能完全消失,不过她不在意,因为季长欢丝毫不嫌弃,每次见着还会怜惜的轻轻抚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