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夜半时分,漆黑的皇城里却有一处灯火如昼。
自打半年多前开始,夜里刑部便不时会传来阵阵的鬼哭神嚎,那惨叫声犹如来自九幽冥狱,令闻者不寒而栗。
初时,刑部闹鬼的传言甚嚣尘上,有人说那是恶鬼在作祟,也有人说那是冤死的亡魂在悲鸣诉冤,就连官员们对刑部都颇为忌讳,没事绝不愿靠近一步,唯恐沾惹上什么邪秽之物。
直到数日后才真相大白,那并非是恶鬼或冤魂作祟,而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幼弟宝庆王郁子丹所造成的。
自他半年前接掌刑部后便习惯在半夜提审犯人,那一声声惨烈的嚎叫便是犯人受刑时发出的声音。
此时又值郁子丹夜半开庭审案的时刻,刑部大堂四周插满火炬,橙红的火焰照得一室通明,郁子丹端坐在高堂之上,重重一拍手里的惊堂木,沉声喝问刚受了杖刑的犯人。
“王三炳,你招是不招?”他横眉竖目,端正俊美的脸上神色凛冽森寒,在火焰映照下宛如冥府阎罗。
被杖打得皮开肉绽的王三炳仍是死撑着不认,嘶哑的喊道:“冤……冤枉啊,求王爷明察!”王三炳约莫三十出头,身量高壮,肤色黝黑,颧骨高张、阔唇塌鼻。
郁子丹喝斥,“你觊觎朋友妻子的美色,凌辱于她,见事情败露竟一不作二不休手刃朋友,就连他的两名稚儿都不放过,杀人灭尸后还侵占他的家产,囚禁他人妻子以逞兽欲!幸亏她顺利脱逃,拖着一条性命出来指认你的罪行,你还有何冤?”
王三炳辩解,“这事全是那下贱恶毒的女人逼迫下官所做,她不守妇道勾引下官,下官是一时胡涂才受其所诱,其后还被她胁迫,若不照她所说杀害她丈夫孩子,她便要告诉她丈夫是我玷辱了她,下官迫于无奈才会做出此事,求王爷饶命,一切全是她的主意,不干下官的事。”
“你还敢颠倒黑白,胡言狡辩,岂有为人母者想杀害自己孩子的道理!”郁子丹神色峻厉的喝斥,“李尤氏身上伤痕累累,难道也是她命你所为?你再不招供,休怪本王大刑伺候。”
“下官是冤枉的,这些事全是那恶婆娘唆使下官所做,下官兄长乃是禁卫军统领,求您看在他的分上饶下官一命……”他又惊又惧的求饶,搬出大舅子冀望能保住一命。
他暗恨自己不该色欲熏心,留下那娘们一命使得她有机会逃走,状告自己。
郁子丹见他还想要诬蔑受害之人,甚至妄图抬出禁卫军统领来藉此逃脱一劫,面对如此恶徒,他耐性全失,“来人,传原告上堂!”
候在两侧的衙役中有两人应声出列,下去带人。
这时,外头忽然吹进一股寒风,堂上的火把被风吹得明明灭灭,摇晃不定,大堂上安静无声,透出一股诡谲的氛围。
跪趴在地的王三炳感觉后颈传来一股冷飕飕的凉意,他不禁想到传闻说宝庆王郁子丹之所以选在半夜审讯人犯,是因为他能通阴阳,有从阴间召唤亡魂的能力。他背脊不由得一僵,下意识的回头一看,乍然看见一张惨白且毫无血色,神色怨毒的妇人脸孔时,他惊恐的倒吸一口凉气。
那不像是活人的脸,更像是死人的脸!
这婆娘难道死了吗他记得她逃走的前一夜,他确实把她折腾得很惨,只余下一口气,此时见她一步步朝他走来,他惊惶的拖着身子往后挪,并抬起手阻止她再靠近。
“妳、妳不要再过来……”
“王三炳,你好狠毒的心,玷辱了我不够,连我的丈夫孩子都不放过,我要你血债血偿!”李尤氏神色凄厉,说话间已来到他跟前,两只瘦如枯骨的手紧紧掐住他的颈子。
咽喉被勒住,王三炳惊骇得想扳开她的手,但抓住李尤氏的手时却发现她两手冰冷,似是死人之手,他艰难的从被勒住的咽喉里挤出一抹嘶哑的嗓音,哆嗦的质问,“妳、妳究竟是人还是鬼?”
“我拚尽最后一口气逃出来报官后便死了,王爷怜我惨死,允许我前来报仇!王三炳,我要一口一口咬下你的血肉,让你不得好死!”李尤氏满脸恨毒的说完,便狠狠朝他的颈子咬下。
她的牙齿深深陷入他的血肉里,生生咬下了一块肉,王三炳撕心裂肺的惨嚎出声。得知李尤氏已死,他早就吓破了胆,两手乱挥着想推开她,但被吓得虚软的身子丝毫使不出劲来。
“救命啊,王爷,快救救下官……”
郁子丹漠然的望着他问,“你可认罪?”
王三炳再也无心狡辩,慌张的迭声说道,“下官认罪、下官认罪!”他宁愿被一刀砍头,也不愿被亡魂一口一口咬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