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半个多时辰,易平澜将坟墓重新封好,再把带来的香烛和供品摆在墓前。

在墓前供了三杯水酒,再点燃三炷香,他持香跪在坟前,在心里默祷后,将香插在坟前,神色恭敬地叩了三个头才站起身。

兰雨不知他祭拜的这人是谁,但看他特地过来祭拜,这人应是对易平澜很重要的人,她安静地蹲坐在他脚边。

静默半晌后,易平澜转身离开时,望见跟在脚边的狗儿,对狗儿说起埋在这座墓里的人。

「这墓里头埋的是我师父,我这身武艺都是他传授给我,我只知师父姓俞,村子里的人都叫他俞老头,没人知道他的名字,就连把宅子租给他的村长都不知师父的来历。」

师父是在他八岁那年来到栀山村,身上似乎带病,镇日里咳个不停,有一日,他让村长找几个孩子过去,说是想在死前把他那身武功传给与他有缘之人。

他是个外人,村子里没人信他的话,因此没人把孩子送过去。

后来,他与几个孩子在玩弹弓时被师父瞧见,把他叫过去,摸了摸他的骨头,面带喜色地对他说——

「你这孩子根骨极好,是个学武的好苗子,明天开始到我那儿,老夫把这身武艺都传给你。」

他当时只觉那老头很怪,一点也没打算同他学武。

为了说服他,师父向他展露了一手武功,他拾起一枝大腿粗细的木头,抬手一劈,那木头顿时断成两截。

「这只是粗浅的功夫,等你功力深了,一个拳头就能打死一头牛,如何,想不想跟老夫学?」

他看得惊奇不已,当下改变心意,从翌日开始,风雨无阻地悄悄跟着师父学武。传授他武艺同时,师父还教他下棋,传授他行军布阵的兵法,当时的他,在不知不觉中将他所教的全都学了起来。

师父瞧他学得快,很是高兴,家里人都以为他跟着师父只是学些拳脚功夫,没当一回事。

直到师父过世前几天,突然对他说:「平澜,日后待你长大,若是有机会,你可投军去,这几年师父传授给你的这些,必能让你建功立业。」

而后在他十五岁那年,朝廷与北宁的战事吃紧,朝廷派人前来招募士兵,他想起师父所说的话,投军去了,直到上了战场,才明白师父在教他下棋时传授的都是行军布阵之法,凭借着他矫健的身手和那些兵法,他屡屡立功,很快崭露头角,不到半年便被提为百夫长,之后他得到主将镇北侯的器重,被提拔为校尉。每逢战事,镇北侯都会与他商议该如何行军、如何布阵、如何诱敌、如何设陷。

他在军中之事没让家人知晓,兄长和娘只当他在军中是个百夫长,其余皆不知,他请人送回去的薪饷,也是百夫长的薪饷,其余的饷银他全留下来,在几年前弄了一个飞马商队,做些买卖。

能有这一番成就,全是师父所赐,今日是师父的忌日,他特地准备香烛、供品和酒来吊祭他,却不想竟会见到有人来盗掘师父的墓。

他思忖道:「师父从未提过他的身分,适才那些人究竟是什么来路,为何要盗掘师父的墓?」

方才那些人似乎是在翻找什么,但师父身后除了几件衣物、几本书,和几两银子,没留下什么,墓里头的陪葬品全是师父平常用过的器物,并没有什么贵重之物值得盗墓者偷盗。

他都不清楚那些人的来路,兰雨更不可能知晓,不过听了他刚才的话,她才知道,原来他还有个师父。来到这儿,她虽然没见过几个懂武功的人,但从刚才他一个人打两个人还绰绰有余的情况看来,他武功应当很好,她直觉他那个师父背后应该有个不凡的来历。

易平澜也没冀望一只狗能回答他的疑问,他之所以告诉皮妞师父的事,不过是一时思念过世多年的恩师,想与人谈谈他,而此时陪在他身边的只有一条狗,这狗素来通人性,他索性便对它提起师父的事。

两人下山后,牵马回了易家。

来到门口准备进门时,易平澜听见屋里传来母亲和舅母的声音——

「大姑,这当初急着想娶咱们青婉的人可是你,你这会儿却推说婚事不急,这是把咱们青婉当成什么了?想娶咱们青婉的人可多着呢,咱们青婉可不一定非要嫁给平澜不可。」

胡氏好言安抚弟媳,「弟妹先别生气,我是寻思着平澜这不是才刚回来不久,对咱们都有些生分,要不让他同青婉多处处,也好让他们……」

话还未说完,便被伍氏给打断。「是不是平澜瞧不上咱们青婉,既然如此,咱们也不敢高攀,这婚事作罢,以后别再跟我提了。」伍氏气呼呼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