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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对父母来说,简直是要活生生剥了他们的脸皮,挖了他们的心血,同样的年龄,镇里大部分条件好的闺女都出嫁了,以后等她年龄越来越大,哪里还有等着她挑的机会,就算是好端端一盆梅菜扣肉,再熬下去,那也是要变成剩菜剩渣啊!

更何况,大女儿先出嫁,小儿子再婚娶,自古以来的顺序,天经地义,所以一旦前面的进程慢下来,那后面必定也要慢下来,这怎么了得!

所以,事情发展到最后,担忧的话变成了难听的人身攻击。

从来直言直语的父亲将每一句话都说的有理有据,每一次和宋清染不欢而散的对话里,他都会从她的出生说到她的工作,甚至说到她未来结婚以后,从前到后,从上到下,完整地将她批评一遍,说她是如何的不懂事,如何的不机灵,如何的又懒又蠢,如何的没用。

父亲如此,母亲则在一旁适时的施以辅助技能,说父亲的话虽然难听,但心却是如何如何的为儿女好,希望她能懂事,能改进,面对这些,宋清染默默受教就算了,但如果硬要顶几句嘴或平静地发表几句言论的话,那就要遭来如电闪雷鸣般的对待了。

宋清染明白父母的苦心,也明白他们的压力,可她不明白他们平白无故生出来的差点要置人于死地的怒气,父亲经常醉酒,他说的话也经常和“死”挂钩,她以前总在想,这算不算是心里话呢?没有人能回答她。

现在,经过长久的深思,她倒是能回答一二。

世界上有太多郁郁不得志的人,他们当中大部分的人会忍不住想,如果自己当年怎么样,如果自己有怎样的条件,那么他的身边的世界就会有怎样的变化;与此同时,这其间,大部分人中的大部分人,又恰好经历过文化低谷和观念停滞期,因为无法跟上时代的大跨步,所以他们变得愈加不安和暴躁,最后生出既想让下一代继承宏志又想让一切都毁灭的颓废报复式发展理念。

所以,现在的她,不再怨父母或生父母的气,相反,她倒是心疼起他们来了,他们也有父母,当年,他们的父母又是怎样对待他们的呢?

影响或者已经深远到连他们自己都没有发觉的地步,尤其是从小就独立的母亲,虽然有外婆疼,但外公却过早地抛弃了自己作为父亲的责任,每次一想到这儿,宋清染便会忍不住回想起母亲单薄而又坚毅的背影,她曾经承受的,一点儿也不比她少!

只是,回想起以前,她又总是想到,不健康的心理一代传一代,这样的家庭困境又何时才能走到尽头呢?也许一次两次的怨言怒语,能被轻易地理解成是在发泄,可长时间的语言攻击,终究能把人的心捅出一个窟窿,再也弥补不上。

就算补得上,那也将永久地被记成一个教训,就像被无情猎人的捉捕夹狠狠伤过的小动物一样,它会永远记住那次被伤害的经历,从而一次又一次地提醒告诉自己,森林里有哪几个危险区再也不能去。

所以,离家的原因很简单。

曾经在学校因为保护学生而不小心令相亲对象丢了脸,传回家里,却被说成因为不满意人家所以对人家动了手,荒谬的谣言,家人却信了,接着,大家都信了。

之后,醉酒的饭桌上,辩解很自然地演变成吵架和破口大骂,虎父无犬女,两相发威之下,事态愈演愈烈,而房子内乒乒乓乓的吵闹动静自然引来了周围邻居们的隔墙围观和竖耳细听,于是,无风不起浪,在外面之人的眼里,宋清染彻底成了会打人的暴力女。

真是有意思,她父亲原本是最要面子的人,可因为她,短短一个月内,他的面子荡然无存。

生活还需继续,既然在一起只能互相伤害,倒不如远走高飞,彼此给对方一片自由和安宁,这便是她离家时的所仰仗的嚣张气焰。

时过境迁,对错早已没了界限,她却愿意坦然走回父母身边认错。

未来她想成为一个有担当的人,虽然家族有关于“难念之经”的诅咒没在她这一代身上结束,但她却可以带着这个诅咒入土,让它彻底消失在下一代人身上!放过别人,原谅别人,原谅自己,唯有此,才能做世界真正的主人。

带着这样的想法和念头,宋清染在解决各种难题时游刃有余,尽管此次回到家中,面对父母仍有别扭心态,不过说好听的话和保持微笑这两件事对她说并不难做到,所以,接下来的一切,都有了好结果。

只是,这个好结果,多少有些令人心酸,心酸之外,还夹杂着各种令人哭笑不得的小插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