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危通知?雨璇听傻了,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严墨维眉锁千愁,喉头像是被异物梗住般,声音低哑。「对於晓盈的母亲,我有太多太多的愧疚。我对不起耘芳,我不是一个好丈夫。跟她结婚後,我的生活重心都放在事业上,我每天都早出晚归,出国更是家常便饭。我以为耘芳很坚强、很独立,她可以照顾好自己,因为她平时表现出来的,永远都是那么开朗又乐观的样子。」
「是的,耘芳的确很坚强,她是个很温柔的女人,而且处处为我著想。在她怀孕期间,我连一次产前检查也没空陪她去,我总是要开会、要出国。晓盈出生後,我的行程更忙碌了,不要说抱抱小孩,我几乎连跟耘芳好好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什么事都要她自己张罗,因此,我没有发现她越来越消瘦,也没有发现她的脸色异常,直到她昏倒被送医後,才从医生口中得知……她得了肺癌,已经是末期,只剩下大约—二个月的寿命了……」
肺癌?末期?天——雨璇惊骇地倒抽一口气,紧紧捣住唇,下让自己惊叫出声。
严墨维的嗓音破碎而绝望。「听到消息後,耘芳没有哭,她非常冷静,反而是我疯狂地嗥叫、痛哭,我根本无法接受这么恐怖的事实。耘芳还不到三十岁啊,她年轻、健康,她才刚刚生下小宝宝,晓盈才半岁而已……我们家里没有人抽菸,也没有长辈得过肺癌,家中有外佣帮忙,她不用下厨做饭,不常接触油烟……我不懂,为什么她会得肺癌?为什么?」
他的表情更加沈痛,像是已死过一百遍。「我好悔恨,我好恨好恨自己,但,一切都无法挽回了。我立刻辞掉工作,每天守著耘芳,我带她去旅行,带她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我尽力完成她所有的心愿,日日夜夜地守著她,只求上苍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但,还是太迟了……发病後不到两个月,耘芳就陷入昏迷,医院发出了病危通知,告诉我要有心理准备。我永远忘不了第一次接到病危通知的心情,我更忘不了在安宁病房里,耘芳气若游丝地抓紧我的手,流著泪说谢谢我的那一幕。她谢谢我为她做的一切,她说这两个月她感到很幸福,她拥有了最美好的回忆,她很满足,她此生无憾了……」
他的脸庞埋人手掌内,痛苦地哽咽著。「她不该跟我说这些的……她该怪我,该恨我没有好好照顾她的。为什么是她?该死的人是我啊!我什么都没有为她做,我该被枪杀一千次,因为我居然没有发现她生病了,等到医生通知时,已经是末期了,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雨璇听得眼眶发红,鼻头也一阵酸。她把自己的小手放在他的手上,安慰道:「我没想到居然是这样……晓盈的母亲好伟大,她好爱你。我相信她是怀著幸福的笑容离开人世的,因为你是一个好丈夫,你给了她满满的爱和关怀。不管是身为女人,或是身为一个母亲,我相信她都没有任何遗憾了。」
一个女人毕生渴求的,不正是如此吗?一份最忠贞、最赤诚的爱情。
「不,不是这样。」严墨维粗鲁地推开她的手,拒绝接受她所传递的温暖。他不允许自己得到任何温情,他要一直惩罚自己才对得起耘芳。「我不是个好男人,更不是个好丈夫。为什么我不多关心她一点?为何我陪伴她的时间那么少?为何要等到她的身体出现了问题,我才幡然醒悟?我愧对耘芳,我生生世世都对不起她雨璇摇头,泪光在眼底闪烁。「你在惩罚自己,你知道吗?这是毫无意义的。唯有快乐的父亲,才能带给晓盈一个最健康的成长环境。也许以前的你的确疏忽了家庭,但你已经尽可能地弥补耘芳,给她最浓烈的爱了。她是带著幸福离去的,她一定希望你跟晓盈能好好过日子,她绝对不愿看到你如此消沈。」
他大声咆哮道:「闭嘴!不要说得好像你什么都懂似的!你不了解,因为你并不是耘芳!」耘芳真的幸福吗?她真的是了无遗憾地离开人世吗?四年来,这些问题一直苦苦地困住他,像是顽固的藤蔓,一圈又一圈地勒紧他的喉头、缠住他的心,他被自责逼到快疯了、快窒息了。
雨璇脸色黯然。「对,我不是耘芳。她是独一无二的个体,她拥有最圣洁美好的灵魂,而我是什么?我只是一个笨蛋。我自以为是、多嘴又搞不清状况……抱歉,我不会再打扰你了。」
说完,她颤巍巍地起身,逼回眼底的泪,脚步坚定地走向门口。该走了,早该走了,她不该继续留下来自取其辱的,她真是无可救药的大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