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的指甲掐入掌心里,大声吼著:「对,我不爱他!不爱、不爱!早在决定分手的那一刻,我就彻彻底底地把他驱逐出境了!我不爱他,我对他没有任何感情,我不会再为他伤心,不会再为他掉一滴眼泪了!所以,我也不怕面对他,不怕……」

她的嗓音破碎。「我怎麽会爱那种人呢?他太骄傲了……没错,当年是我突然去办转学,主动离开他的。可是,他应该知道我一点儿都不想走,我会去办转学都是被逼的,我只是想跟他抗议啊!我想要他正视我的存在,我想要他多花一点儿时间陪我,而不是一天到晚参加那些社团活动,被那些女生包围……为何他不懂?为什麽……」

她好恨,恨他当年的无情。

每次吵架後,他总是不肯先低头,也不肯先来找她,就这麽让她一个人在住处泪流成河,绝望地空等。绝望就像是一只只长著毒牙的小虫般,无情地啃噬她的心。

万念俱灰之际,她决定办理转学,她要离开t大,离开他的身边。她不想再当一个夜夜哭泣的女人了,而且继续待在他身边,他们会吵得更加激烈,到最後,她会变成一个连自己都讨厌的女人。

她知道自己的做法大激烈了点,但,范波涛对她却更加残酷。她转学到南部後,虽然不肯跟他联系,但他只要有心的话,绝对可以从她的朋友身上打听出她的下落,可他却过了好久好久才来找她,然後,只望了她一眼,就转身离去……

她知道他气她,气那个送她回家的学长,可倘若他真的爱她,是不是该上前质问她,要她给他一个解释呢?他应该积极地挽回她的心,把她抢回来才是啊!

但,他没有。他只是无情地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然後,他就这麽消失了。没有任何电话、没有只字片语,他宛如自人间蒸发,永远离开她的世界。

他可知道,这些年来她独自饮下了多少悲苦?她吞下了多少思念?每一年,她都渴望他会突然从纽约飞回来找她,但他没有。她的期待一次又一次地落空,她从期望等到绝望、心死。这份煎熬,他懂吗?他明白吗?

今天,她……应该去见他吗?

她的脸色忽青忽白,觉得心底彷佛有两股巨大的力量在拔河。理智告诉她,绝对不要把公寓出租给范波涛,更不要再跟他扯上任何关系,他是不是回到台湾了,都跟她无关。可另一丝细微的声音却不断地干扰著她,心湖莫名其妙地沸腾了起来,滚烫的情潮蔓延至胸口,教她坐立难安。

朝露不断看著墙上的时钟,九点了,才艺班中午才开课,她平时都是十一点出门吃午餐,然後再直接去上班。

现在还很早,她不用这麽早出门,她可以钻回被窝继续睡觉,倘若睡不著,也可以去泡澡、去上纲、去看书、去做家事……

可是,她的心却怦怦乱跳,拚命鼓噪著,她无法阻止自己想出门赴约的冲动。

她开始想著,她应该穿哪一件上衣?配哪一条长裙?她有没有漂亮的鞋子可以搭配呢?她想好好地梳理一头长发,她甚至想为自己化个淡妆,扑上浅粉红色的腮红,再点上珠光唇蜜,让自己的气色看起来更好。

该死!

「笨蛋!笨蛋、笨蛋!」惊觉自己居然真的打开衣橱开始挑选衣服时,朝露懊恼地骂道:「余朝露,你在干什麽?你发疯了吗?你不准出门、不准见他!不准不准——」

上午十点半。

朝露下了计程车,站在路边瞪著前方的「星巴客咖啡」,她的睑色发白,像极了要上断头台的死刑犯般。

一整个上午她都陷入天人交战中,她强迫自己待在家里,并找出一堆衣服来熨烫,想让自己很忙很忙,可心不在焉的下场是烫坏了好几件衬衫,熨斗还差点烫伤自个儿的手。

接著,她懊恼地冲到浴室去,想好好地洗刷马桶和浴缸,强迫自己留在屋内,不料她却笨手笨脚地打翻了马桶上的置物柜,结果漱口杯和一瓶身体乳液掉到地上,应声而破。

朝露气疯了,懒得收拾一地的狼藉,迅速离开浴室,把自己丢到大床上,甚至拉起棉被想逃避一切。可当她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居然已经穿戴好衣服,还用直发夹梳理好了一头秀发,手拿著皮包,坐在计程车内。

「我才不是想见范波涛,我只是……只是要证明给皓雪看,证明我不在乎他,把房子租给他跟租给别人都是一样的。我只是要他的租金,才不是想藉机见他……」瞪著「星巴客」的招牌,朝露的心跳越来越激烈,像是擂鼓般怦怦怦坪地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