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弦眼底闪着复杂光芒。「知道他的身分后,有一阵子我很难适应,也很挣扎。六岁的我已经很早熟了,因为我从小就没有爸爸,饱受欺凌的日子逼着我迅速成长。我很爱爷爷,但又矛盾地恨他,因为他是蔺家的人,而我这一辈子最最不希望的,就是再跟蔺家扯上任何关系!
「后来,我外公也知道蔺爷爷的存在,他由一开始的抗拒,转变为鼓励我接近他。也许是丧女之痛让外公看破一切吧!他常说人生无常,意外的苦难已经够多了,我们就不要再为难自己,也为难别人。我七岁时,父亲在一场飞机失事中也走了,外公亲自带着我回到香港,去安慰悲痛逾恒的爷爷。从那时开始,逢年过节我就会回香港向他拜寿、请安。但,我还是坚拒爷爷的任何金钱资助。我不想拿蔺家的钱,更不愿改姓蔺。我还是曲紫弦,一个很普通、必须自力更生的女孩。」
她深深看着浩磊,凄凉道:「对不起,我不该隐瞒这段身世的。可是,我一直不知该如何启齿?而且,我始终认为自己就只是曲紫弦,是一个必须努力工作养活自己的小中医,跟蔺家没有什么关系。我唯一还在乎的只有爷爷,这么多年来,他对我的关怀与慈爱让我深深动容……」
喟然长叹,她又道:「这一次他过八十大寿,原本我是不打算到香港参加宴会的,我想等过一阵子,爷爷来台湾度假时,再向他拜寿。但,想不到爷爷突然身体不适,香港的管家怕他有什么万一,才会匆促通知我赶来。」
紫弦不安地紧绞双手。「我赶到香港蔺家时,爷爷的情况不太好,我一心一意要亲自看护他,不分昼夜地守在他的病床前,是以没有办法在电话中好好向你解释。这两天,爷爷的病情终于稳定,我才跟他登上邮轮来祝寿,打算回台湾后再慢慢向你说明一切的,但……」但她想不到竟然会在邮轮上遇到浩磊!
浩磊按熄烟蒂,冰寒的眼眸还是没有任何温度。她脸上的脆弱哀伤让他心弦动摇,可他随即武装自己,不允许自己这么快又被她打动。 毕竟,受骗的滋味实在太难受了,他不想再当个笨蛋!
「我只想问妳一件事。」他阴沉沉地开口,精烁眸光令人生畏。「妳原本打算什么时候才告诉我这一切?就是妳匆促离开台湾的真正原因。」
「……」紫弦愣住了,她知道他一定会提出这个问题,悲哀的是,她还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勉强吸一口气。「我说过,我曾计划在返台后,找个适当时机向你说明这一切,包括我与蔺家的关系。」
「找个时机?」浩磊厉眸狠狠瞇起,危险风暴开始蔓延。「我没听错吧?曲紫弦,妳的意思是,妳回国之后,并不打算立刻向我坦承一切。也就是说,在妳原先的计划中,妳不会马上说明真相,妳可能还会再隐瞒一阵子,再度把我像白痴似地戏耍?」
他吼得声嘶力竭,一想到她还要再度欺骗他,胸中的怒火就疯狂地燃烧着。
「不是这样的……」紫弦无力地否认。「我的意思不是继续欺骗,我只是──」
浩磊狠煞地截断她的话,浑身像是被怒焰包裹祝「妳不肯向我坦承一切就是欺骗!曲紫弦,妳真狠!」他杀气腾腾地逼近她。「妳居然打算一直欺骗我?倘若这回不是被我撞见了,我真不知还要被妳戏弄到何时?该死!在妳心中,我就这么好欺骗、这么愚蠢吗?」
「我没有想要骗你……」紫弦悲伤地摇头,泪湿眼睫。「浩磊,你可以设身处地地替我想一想吗?我的身世比别人复杂,我真的不知该如何启齿啊!」
她好伤心,浩磊为何不能体谅她的苦衷?当一名私生女不是她愿意的,她也有自尊,要她如何去跟人解说自己是一个私生女的事实?
浩磊暴吼。「我就是设身处地地替妳想过,现下才会来找妳,给妳一个解释的机会!可是,妳居然告诉我,原来妳不打算一回台就向我坦承一切,妳居然打算继续欺骗我!」
他好恨,一向自负自信的他最恨有人欺骗他了,尤其对象居然是他最深爱的女人!这算什么?他的爱情算什么?他这几天以来的心急如焚又算什么?
原来他的爱情只是一场笑话!一场由女主角自导自演的笑话!哈哈哈,他真的很想狂笑!倘若他还笑得出来……
「很好,我懂了!」他阴森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像是挟着冰霜风暴。「曲紫弦,我总算看清妳是什么样的女人,也明白自己在这场笑剧中,扮演着什么角色了。拜妳所赐,我更了解女人,而且再也不会相信什么见鬼的爱情了!如果可能,我真希望从来没有遇见妳──这个心如蛇蝎、无比丑陋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