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衣间里传出晕黄的灯光,北堂绮罗应该在里面吧?
绮罗正由珠宝盒里拿出门市小姐替她准备好的香奈儿珠宝──山茶花钻表、珍珠手环和珍珠项炼,她看著镜中的自己,再度摇了摇头。唉,她真的不适合这种造型,看起来暮气沉沉又毫无自我风格,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罢了!反正只要母亲喜欢就好。懒得再试其他的衣服了,绮罗把珠宝放回盒子里后,又换上自己的衣服。一想到母亲的叮咛和即将来临的婚期,胃部好像更疼痛了……
她按住腹部,坐到沙发上。胃痛已经好一阵子了,自从知道自己的婚事被决定了后,她便时常感受到间歇性的胃抽痛。
吃颗胃药吧!绮罗打开皮包,拿出随身携带的药片吃下去,正想按铃请铃木小姐进来时,木门却被推开了。
“铃木小姐吗?我都试好了,麻烦你帮我把这几套衣服和首饰包起来──”不经意地回头,一看到出现在眼前的男人时,她吓得差点昏倒!
“你──”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脸色发白地瞪著来人。“你怎么会在这儿?这里是女用更衣室……”
相对于她的慌张失措,神崎惯吾却像是胜券在握的猎人,微笑地一步步接近她,意味深长地道:“女用更衣室我就不能进来吗?只要我想,没有我无法进入的地方。”
好狂妄、好可恶的臭男人!绮罗气到脸色发青,但看著他一直逼近的伟岸身躯,她慌得只想躲起来。“你出去!再不出去我就要大叫了!”门市小姐为何都不见了?为何连半个人影都没有?天啊,她们到底都到哪儿去了?
“悉听尊便,你想‘叫’多大声我都没有意见。”他丢来更邪气的一句话,凌厉的目光扫了那些保守套装一眼后,不屑地道:“这么俗不可耐的东西,不适合你。北堂绮罗,你只是一个傀儡吗?不管是婚姻还是自己要穿的衣服,你都没有半点主张吗?你到底在怕什么?你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尊任人揉捏的洋娃娃,为什么不敢说出自己的意见?”
一听到她要嫁给别的男人,他就觉得怒火狂烧,可更教他气愤的是她对待自己的方式!他在她脸上看到一股深沉的悲哀与无奈,年轻的脸庞没有半点活力,她似乎已经把“认命”这两个字烙在脸上。
同为日本四大望族,慎吾很清楚北堂绮罗的出身,当然,这是个只有少数人才知道的秘密,他也是在无意中得知的。当年北堂夫妇收养养女时十分保密,不但要求知情人员不得透露半点口风,而且北堂夫人甚至还躲到国外好几年,之后再带著「在国外出生长大的女儿“返日,为的就是要给北堂绮罗一个合理的继承身分,他们不希望太多人知道北堂家族的继承人只是一个孤儿。
她是因为自己的出身而觉得自卑,为了偿还养父母的恩情,所以强迫自己接受这桩政策联姻吗?一想到她的思想竟如此的消极,慎吾更觉怒火高张。
看著他眼底翻腾的怒焰,绮罗在恐惧之外还感到一丝悲伤。
这男人……尽管他狂妄又自大,但他却清楚地看透她的内心。他犀利的目光像是一把利刃,看穿她的胆小、她的畏怯、她的自卑……
你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尊任人揉捏的洋娃娃,为什么不敢说出自己的意见?
从小到大,没有任何人跟她说过类似的话。外人眼中看到的,不是她北堂绮罗这个人,他们只看到“北堂家族”的显赫威势,长辈们以满意但严苛的标准不断地要求她,要求她必须做得更好。他们不关心她有没有自我主张,只担心她是否能把家族的势力更加发扬光大?
长久的被忽略与自卑,让绮罗几乎忘了自己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她习惯压抑自己的意见,她习惯让别人为她决定未来。
可如今,面对慎吾强悍的视线,她竟觉得在慌乱中又有一股奇异的欢愉,好像贫瘠干涸的心田终于冒出了一株新芽。
他咄咄逼人的气焰让她无法躲避,他严厉地逼问著她。“说话啊!”慎吾傲然地坐在沙发上,一副君临天下的样子。“北堂绮罗,不要妄想藉由服饰来压抑你的本质,你不是一个会乖乖认命的人!就算你欺骗得了全世界的人,也骗不了自己的心!你真要强迫自己接受政策联姻吗?”他笑得鄙夷。“哼!那种虚伪无聊的日子会把你逼疯的!”
他的每一句话都深深打入她的心,绮罗的指尖开始发抖。这个男人太可怕了,他为什么能如此轻易地看穿她?在他面前,她好像变成了一个透明人,没有半点心思可以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