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在从小替我看病看到大,别人我不习惯。反正你也传不了话,就别啰啰嗦嗦。”
可怜的张公公没辙了,只好去请示司徒烁。司徒烁当然知道自在的医术高明,可她和樊颢都才给他惹了麻烦,他要是答应让他们私下见面才有鬼。
但,他毕竟还是担心樊颢真的有什么病症。
“我会亲自带那小鬼从小看惯的大夫去给他看看,他到底有什么毛病。”圣上的口吻,为何像极了对找碴小鬼不耐烦的父亲啊?
樊颢也不意外司徒烁会这么做,那日他躺在床上,作为罪臣,他的架子却比皇帝还大,事实上他到现在看见司徒烁还是没好脸色,但司徒烁决定暂时不跟他计较。
自在知道樊颢是没病的,但她还是在他床边坐下,给他把脉。
“又发作了吗?”她配合得可真是有模有样。
“余凤种的蛊,真的无解吗?”他直接问,自在一楞,也就联想到仇余凤给明珠种了蛊,说是替她挡死劫,并且把她送进宫里来,当时樊颢坚持明珠体内的蛊退去后必须给自在看过,才能进宫。而她也早就提醒过他们,鬼域人的蛊之所以危险,就是因为种蛊之后的后遗症总是特别难控制。
“持续和它对抗,假以时日还是能完全清除。如果一再放任它,就真的没救了,放任过一次,要再控制,只会更困难。”自从认识了鬼域的妖蛊之术,她就忍不住像过去研究各种病症般地研究它,才有一点心得,“我给你写张方子,每天喝一帖,尽量清除血液里的蛊毒,也有力气和它对抗。”
自在走前又给他把了一会儿脉,司徒烁从头到尾就站在她背后看,甚至还让人把她的方子抄了一张送去太医院,也许是要辨别真伪。她心里忍不住叹气,这男人的疑心病果然越来越严重,趁着这时,她对着樊颢以口形道“叫她来找我。”
明珠也不确定司徒虹是否被允许进入自在居住的花园,事实上她猜想不被允许的可能性要大些,不过她还是挑了司徒烁早朝的时间前来。到了花园外,她发现原本守在园外的重兵都被自在调开了,这才大胆地进入花园里。
“坐。”自己已经沏好一壶茶等她。毕竟早朝时间到来是最安全的做法,所以她猜明珠会在这时来找她。
她也替明珠燃起一炉香,“我不特别爱焚香,我义父是最古老的阵法派系传人,他曾说,很多时候,气味也能是一种点醒或牵引,他教过我的那些简单的破阵方式之一,就是焚香。阵术往往能混淆人的五感,如果对方看不到也听不到,那么熟悉的气味也许能作为一条引线——能够引出来,也能够引进去。这方法对阵,咒,蛊术同样有或大或小的功效,所以,樊颢身上的气味确实对你是一个帮助,如果可以,他当初带的香包,去弄一个来吧。”
“那个蛊真的是让我产生幻觉的原因吗?”自在替她把脉的当儿,她有些难以置信地问。坦白说,她比较相信鬼神之说。
“据说,大朗复国那时身边有不少鬼域妖蛊师,其中一种最厉害的蛊,能够让宿主的五感敏锐到不可思议的境界,并且让宿主的身体比平常更灵敏,仿佛有神力。这就是当年让天下人闻风丧胆的影武卫由来。”这是她这几日研究太医院那些前影武卫首领所提供的典籍记录,所得到的感想。
“你身上的蛊,也是其中的一种,但这种蛊也许进而让你感受到怨气恶意,让你变得暴戾,假若你毫不抵抗地任由它控制你,最后你就会成为一个不停杀戮的行尸走肉。”说到这里,自在心里想的其实是,最根本的方式也许是她必须离开这座百年来积累了无数怨恨的皇宫,否则就算她一再抵抗,身体也终有吃不消的一天。
“克制你的愤怒和仇恨,你才能够完全根治它。”
明珠忍不住苦笑,“怎么可能?”也许,仇余凤就是明白她是这个蛊最好的宿主,才会让她进入龙城执行她最重要的计划。
“你已经做到了,不是吗?你一个人努力了这么久,很了不起。”自在拍拍她的手,不愿看她意志消沉。她医治过很多病痛,有一帖药是她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生出来给病人的,那就是希望非战胜病痛不可的意志。
“我最近常常梦见我父亲被斩首,梦到他怎么承受冤屈,梦到我曾经听过和看过的那些愚蠢的人们怎么去定他的罪。他死了,那些知情的人们给他立了无名冢,但是也只能是无名冢,千百年后,世人只会记得他是千古罪人,世世代代,人们只会指着他的名字痛骂……”每次梦醒,她就号啕大哭,然后胸臆间的怨愤再也控制不住,等她回过神来,她已经像恶鬼般掐住司徒穹或司徒雨的脖子——该说可惜或庆幸?她总是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