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他不得不伸手握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扳向他。

别想逃!

她在瞬间目露凶光地瞪着他,甚至紧紧握住银制发篦,梳齿都陷进掌心里了,樊颢担心她受伤连忙扳开她手指,她转而丢了梳子,双手袭向他的颈子。

这是她今天第几次对他的脖子有兴趣了?樊颢终于明白,今天在外头凉亭里见到她时,她就有些不对劲。

他没有和她比力气,不想伤了她,明珠仿佛也独自挣扎着那般,身子一颤一颤地,涣散的眼渐渐有了焦距。小

“……阳?”

樊颢坐上床,将她安抚地抱在怀里,“没事了。”他说着哄骗她的话语,心里却已经猜疑起,仇余凤说种到明珠身体内的蛊,只要替她死过一次,就会完全消失,这样的话究竟有几分可信?那女人毕竟前科累累,话只能信一半。

“你……你要想办法离开这里。”她原以为,对司徒雨和司徒穹那些控制不住的杀意,来自她无意识的恨,但那个黑暗的声音连阳也想杀!

为什么?因为……她在冷宫里“看”到的那些幻象是真的?那一本册子里写的,和阳的生辰八字完全吻合的司徒阳,就是……她心里的他?明珠始终不愿去想,更不愿相信。

阳是樊颢。她宁可接受这个答案。他的父亲是当朝宰辅,而非司徒烁。

但,阳也说过,他是被养父抚养长大的。如果他不是司徒烁的儿子,叛党大败的此刻,司徒烁为何将他软禁于此?她曾立誓杀尽司徒氏血脉,如此,是不是连最心爱的男人也不能放过?

他不是司徒阳,绝对不是!

如果他是呢?她怎么能放任自己再他纠缠?尽管阳和明氏一族的冤案并没有任何关系……

呵,那些被她杀害的司徒氏血脉,不也同样是无辜的?

“待在这里不好吗?我就想待在这里,天天都能见到你。”他偏偏一脸满不在乎地道。

“不行!”她怕他不能理解,语无伦次地急忙解释,“我……我会听到一些声音,然后我没有办法控制我自己,我不知道……我怕……”

“我懂,我懂。”樊颢只是抱住她,安抚地说道,“没事的。”

他根本是把她当成受惊吓的小女孩一般抱在怀里哄着,完全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明珠气结,却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那是一座颓圮的城市,被血色的天空所笼罩,城市之外只有废土倒塌的墙,城市之内处处是焦黑的尸块,刺鼻的恶臭让任何生物都难以忍受,于是连向来横行的鼠辈也不见踪迹,又或者它们也成了尸块的一部分,而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天空像着了火那般,连双手裸露在外的部分都感觉到一股灼热,他只能缩进自己厚重的大衣里,蹒预却焦急地前进。

饥饿,燥热,干渴,让他虚弱无比,但他不敢停下脚步,更不敢离开阴影之中。只要走出阴影的笼罩,撑不了多久,他就会变得跟那些焦黑的尸体一样。他经常得钻进那些废墟的地底下,在迷宫似的污水池里行进,那里又闷又臭,水面上浮着尸体,黑色的油渍,各种他不明白是什么但持续地腐败并发出瘴气的物体,可是起码这里也是阴影的一部分。

还有那些巨大的,双眼冒出红光的怪物,不时从某个角落冒出来,追着他。

他好像逃了很久很久,笼罩天空的火始终未曾熄灭,天地不知晨昏,岁月找不到尽头。

直到有一天,天空的赤焰慢慢地消退了,那已不知是多久以后,昼夜的轮替又重回人间。白日,天空是灰色的,因为阳光也难以穿透的尘埃遮蔽了天日;夜晚,绿色萤光弥漫在天地之间,也许就是白日那些尘埃的真面目。唯一重要的是,这片大地完全死寂,而他依然躲避着那些巨大怪物的追缉,忍耐着永无止尽的饥饿疲惫,不停地逃,逃,逃……

他究竟身在何方?要逃到哪儿去?心里总有个莫名的空洞,仿佛很久很久以前,被挖去了最重要的事物,而他拖着一副只剩行尸走肉的骸骨,跋涉千山万水,只为找回它。

这个世界好大……你在哪里?

有一天,他终于抗拒不了疲累,偷偷地躲藏在阴暗的角落想要喘口气。睁开眼,却看见了那些巨大的怪物,围绕着他。他们逮到他了!

“喝!”司徒烁猛地起身,茫然许久,竟不知身在何方。他低头看着自己,不是穿着破旧沉重的大衣,而是一袭华美丝袍,苍白得几乎没有血色的双手,有一瞬间干枯、苍老而且皲裂,他猛地定睛一看,那双手又恢复原来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