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姑娘心中仍有报仇雪恨之想,天下间绝不会没有容身处。我们只是看不惯奸人妄想只手遮天,所以出面给姑娘一条指引。正义之道,吾辈坦荡而行,不需要任何利害关系或理由,至于看清事实后,要看姑娘做何打算,我们才能将一切据实相告。”
对方显然话中有话,明珠也问不出别的结果,只好回去再作思量。她辗转反侧了一夜,最后只能想,无论如何,就算那名女道士欺骗她,对方仍是她找到妹妹的唯一线索,她不可能放弃。
她终究仍是当年那个不知天高地厚,把自己卖给牙人只求上帝都寻父,不顾性命地逃跑只因不甘受辱的明夏艳啊!
于是半夜里,她简单地收拾了包袱,丑时将尽之时,悄悄前往翠云观。
许是为了取信于明珠,那名女道士由一名老道姑和一名年轻小道姑陪同,在昨日同样的地方等她。“姑娘还是换上道袍,我们四人以师徒身份到帝都化缘,免去许多麻烦。”
她们驾了一辆马车,老道姑另一名年轻小道姑轮流驾车。鹊城本是邻近帝都的第一大城,轻装赶路的话,清晨自鹊城出发,傍晚可夜宿帝都,她们因为驾了马车,中途会在帝都附近的县城找地方休息,隔天一早进城。
女道士自称道号卧云,老道姑是她师叔莲真,小道姑是莲真的徒弟。
明珠对道士没有研究,但她相信卧云绝不是莲真的师侄,感觉上反倒像主仆。一路上,老道姑很少开口,都是由卧云发号施令,即便什么粗重工作,也都是老道姑或小道姑去做。
但,她也听说过一些富贵人家会将闺女送进道观修行,待遇自然不比一般修行者。不管怎样,她的行为都太冒险,因此夜宿客栈时几乎一夜无眠。
不只明珠暗地里观察她们,卧云也默默地观察明珠。卧云见她不时拿出谨慎地收在怀里的一只翠绿色香囊,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看着、抚着,又不时将香囊贴在怀里若有所思,她眼里浮现一抹讥诮,却没让明珠瞧见。
世人皆道女人是祸水。在她看来,男人才是祸根呢!
但,这也让卧云思考起,就算揭穿了阳的身份,恐怕也改变不了什么,没准儿这女人还会以为阳将她藏在鹊城是用心良苦——他确实也是。如果早在他们感情未深时揭穿他,可能还有用,明珠定会怀疑阳居心叵测;但若是能早知道,她也不会等到现在才出手了。阳就是防着她会利用明珠对司徒烁的恨,诱明珠为组织所用,才用尽心机藏起她,不只瞒着他养父,连组织里的人都瞒,尤其提防着“卧云”,只怕是她的无所不用其极,连他都不满吧。呵。天下美人何其多?能让男人神魂颠倒,多少都让人有几分好奇,而让阳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藏起来的美人就更让人想一探究竟了。卧云本来不想管阳的事,只是好奇罢了,但一见到明珠,她就明白了,明珠正是她寻寻觅觅想要得到的“媒介”,唯有对司徒烁痛恨至极的人才能成为那个“媒介”。她苦思良久,遍寻不着能够安放一颗毒瘤在敌人身边的方法——依靠权势吗?那得先赢过那些政治角力才行,太花时间又太危险,但明珠给了她答案。
惑人的美色。
曾有人告诉她,世间仅有三件事能让男人头晕,除了权力外,无非美酒美色。虽说美色并不是非明珠不可,但憎恨司徒烁的绝世美女却只有她,既然是颗独一无二的好棋,她怎能放过?她更嫉妒阳一个人独占了这样的美人。
于是卧云改变了主意,深夜写了讯息,用飞鸽通知同党。
第二天,对帝都根本不熟的明珠,丝毫没察觉四周有异。卧云领着三人找到一处树下的茶摊,说是边喝茶边慢慢等,并指着前方一座气派非凡的大宅对她道“过几日是清明,多数人家近日都会出门扫墓,我们可以等等看。”
她的意思是,阳就住在这里?明珠突然觉得有些难堪,她连枕边人家住哪里都得听别人说了才知道,更不用说,她连阳真实的名字都不清楚。虽然在今天以前,她总是对自己说,毕竟阳也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不是吗?然而她是因为不得已的苦衷,而阳呢?他又是什么心思?
她努力想将大门上方横匾的字看清楚,奈何大门前的红杏树枝丫几乎遮蔽了整个门廊。
正失魂落魄之际,朱红大门被打开了,一名高大的、脸上覆着面具的男人从里头走了出来,明珠一眼就认出那件她亲手裁制的春衣,那是阳没有错,就算他戴上了面具,但他的身形,他的举手投足,她早已牢牢刻在心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