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倒是意外地喜欢看着她这么发愁又羞窘的模样,原来和她气虎虎时一样好看。因为他一定会解决她的困难,他会成为她的英雄,就算他不这么大费周章地她迂回,他也会帮她,但是眼前的游戏显然更吸引他。
在旁人的悲剧里我行我素,那似乎已经不是含着金汤匙出世、不知人间疾苦所能一言以蔽之的冷酷。旁观一切的西河没有说话的余地,阳身旁也未曾有人关心过这些,也许他的性格和他的心,不知何时有了缺陷。
“明珠仍是欠公子一条命,只希望公子不嫌弃,让明珠留在公子身边伺候您。”天知道这番话多让她难为情!古往今来女人报恩的方式也就那么一着,然而这藉机赖上他有什么不同?
但也无可奈何,赖就赖了,苟活之人留着一身傲骨都嫌可笑,若是为了尊严而放弃也许是她唯一能够找到妹妹的机会,她会更无法原谅自己!
“明珠姑娘……”他的嗓音轻似叹息,沉浸在羞耻情绪中的明珠亦无从看清他眼里的得意。
都说不屑太轻易得到的,可实际上心里还是很高兴啊……
果然是个小鬼。西河暗叹。
“我说过,该我的,我不会跟你客气。如果哪天你仍是打算去寻找你妹妹,我的承诺也不会改变,只要你开口,我会帮你。”
坦白说,那一刻,不管是因为恩情也好,甚至明知道阳可能会在得知她钦犯的身份后改变态度,但明珠的心确实是隐隐悸动着。
那样的年岁,那样的际遇,却遇上这样慷慨又任性的人,很难不动心啊。
难以想像的苦难领着她来到这条奇妙的的道路上,回头一望,依然心有余悸,分明前途茫茫,她对自己的期待也忍不住感到害怕。
都在地狱里走过一回了,再轻易抱持着期待的话,是否太过天真?而她又能期待什么?这个暧昧的、难堪的处境,分明是过去的她所瞧不起的。
但她也只能往前走了。
当明珠藉故回房休息,阳也没多问,他反正知道明珠和他同样才刚回到庄园里,又何必让她费心再想些理由对他解释?然而明珠离开后,西河终于忍不住开口“这也是情调?”绕了一大圈,总算达到他的最终目的,阳的心情果然很好,至少西河一眼就看出来。
少爷显然很高兴能把他捡到的小美人带回家,但非得扯个莫名其妙的谎来达到原本不用扯谎,甚至也不用跑这一趟就能达成的目的——真是好艰深难懂的情调。
听见随侍的问话,原本洋洋得意的大少爷果然转瞬之间变脸,他没有勃然大怒,而是冷冷地,不悦地,警告地,瞪着西河半晌,接着一句话也不说,转身迈步回房。
生气了哦?
早慧却命运多舛的姑娘,遇上这黑心黑肚却性格不成熟又有缺陷的大少爷,真不知她是幸或不幸啊!
“不管怎么样,人总得有个名字。”才好使唤啊!
但是他根本不记得自己的名字,那些奴隶贩子喊他的方式,就像喊畜牲一样,有时甚至不开口,只管抽鞭子。
“决定了。”自在一击掌,为自己的灵光乍现感到得意极了,“就叫你大朗吧。”
朗?男人心里蓦地有一股悸动。从他有了短暂的记忆以来,第一次有人想给他取名字,他也终于拥有自己的名字。
自在将写满了各种怪异注记的纸张翻过来-后来他注意到,也许是因为纸张取得不易,这女人平常很省纸,各种注记写在所有能写的地方,却把屋子里最好的纸,都留给她那个根本不爱念书的妹妹用,而那个不知惜福的臭丫头全拿来昼咒。虽然觉得未免也太“暴殄天物”,不过毕竟没他说话的份,而且终究为她们姊妹俩平淡却相依相扶的感情有些动容。
就像今天早上,一老妇带着儿子来求诊,他这个临时杂工兼苦力在一旁不着痕迹地观察,男人似乎曾对自在出言不逊,小鬼于是反对自在替男人看病。
不过很显然的,葛如黛从来就没办法真正阻止自在对所有病人一视同仁。
他终于知道这小鬼每次一有来客,总会蜷伏在角落都是为了监视“敌情”,而且果然无孔不入、无处不在到了极点啊!他真不知她怎么办到的。
虽然才刚被收留,虽然自在留他也不是为了需要任何武力,但他已经主动地担起保镖任务,当时来看病的男人明显出言不逊、举止轻浮,讥讽自在都光明正大地跟野男人一起住了,何必故作高洁?
他才要挺身而出,那小鬼早就先他一步,从某个角落像发狂的野猫似的扑到男人肩上又抓又咬的。当下他立刻上前,作势抱走小鬼,但也趁乱补几拳,踹几脚,男人到医庐来时顶多因为有病在身,脸色不太好看,离开医庐时一张脸却又青又紫又是爪痕,精彩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