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的家乡……”她的喉咙紧涩得几乎无法把话说全,“很远。”不只是距离上的远……
“那就对了。”男子又向后一躺,一副拍板定案的模样,“正巧,我离家游山玩水,缺个人作伴。既然我救下你,跟你讨一段时日的陪伴作为报酬也不为过吧?这段时间你就好好休养,等我倦了想回家的时候,我会借你盘缠。”
明夏艳有些迟疑,她日益担心妹妹的安危,可是这男人说的没错,此刻就算她再着急,也不可能生出翅膀飞回羌城找明冬青。但……要是他迟迟不打算回家,她岂不是永远也无法回去找妹妹?
然而,她的多心未免也太可笑。眼前是她有求于人,难道还由得了她拿架子不成?
在牙人手下时,她只知道再差的处境都差不过坐以待毙。但逃出来之后又该如何?她原本只想走一步算一步,如今仔细思量,如果不是这个男人碰巧出现,她哪里还能有下一步?恐怕她除了抓紧眼前这不可思议的机遇之外,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明珠先谢过恩公。”
“不要叫我恩公。”男人对这“公”字,似乎真的难以适应。“我单名一个“阳”字,你可以直接喊我的名字。”
不知是否刻意,男人也“礼尚往来”地不提起自己的姓氏。明夏艳不好问他,便顺从地道“阳公子。”
阳微微一笑,“明珠姑娘,但愿有你作伴,我的旅途会有趣些。为了让“我们”的行程不节外生枝,到达下个落脚处时,我会为你请个大夫,你也可以打理一下你自己。”
明夏艳……或者,如今该认命地暂且遗忘这个名字。明珠又是一阵尴尬,但这时也不免对自己的好运气感到忐忑不安。这一路上看了太多人性的丑恶,她还是难以相信有人会这么善良而且体谅地帮助她。
她只希望最终,她能来得及找到安然无恙的妹妹。
他们落脚之处,是一座僻静的庄园,庄园里只有一名仆役,加上阳身边的马车夫──明珠后来才知道,马车夫原来还身兼贴身护卫随从。
明珠当然不会真的当自己是客人,她主动要求做些杂役,不过全都让阳拒绝了。
“我还不至于奴役一个又病又伤的女人替我干活。”阳又是一副有些嘲讽而闲懒的微笑,虽然戴着面具,但他眼里和嘴角所勾勒出的揶揄味道总是那么明显。“把伤养好了,该我的那份,我不会客气。”
“……”明珠暂时不想去臆测,他所谓“该他的那份”是什么意思?不去想,是怕自己想得太多了。但话又说回来,现在的她,唯一能作为报酬的也就只有“女色”了,不是吗?她还不至于以为天底下的男人都像她阿爹一样,认为她的聪慧是瑰宝。阿爹对她的栽培,不见得所有男人都能接受,所以她也就不自作聪明地认为,阳会觉得她除了美色之外还有作为报酬的价值。
反正,等到要面对之时,再来烦恼吧。
阳给了她一个房间,虽然小而简朴,对她而言却十分足够了。他还命人给她备了热水,让她能够梳洗沐浴,令她受宠若惊。
大夫为她看过诊,给她开了方子,阳也让仆役去抓药。
他还为她备了几套衣裳,尽管全是简单素雅的布衣,明珠已经极为感激,但她不知道,这是因为阳不希望她太过招摇醒目。
只可惜他还是白费心思了。一袭暗霁色的粗布衣裳,反衬出她雪白无瑕的冰肌玉肤,飞瀑般的柔细长发只是简单地在脑后绑了霁青花带,长鬓轻软地垂在胸前,无须任何脂粉珠钗为妆点,却已是出尘的绝代国色。
阳把眼里的失神掩饰得极好。他暗自决定,明天重新为她准备一套男装!
他知道她很美,起码白天在湖边,不少人想为她出头,只是当时情况太过混乱。他在驿道上救了她时,她看起来真是狼狈极了,青丝凌乱,脸上又是血迹又是尘土,衣裳也磨破了几处。
但明珠蒙尘,仍难掩其光彩。即便在那时候,他也需要一点定力让自己不心猿意马。
他还没想到要她留下来的用处,但他的直觉一向很准,终有一天他有用得上她的地方。何况美色是多么致命又难以抗拒的武器,他可是亲眼见识过的。
头几日,阳待她确实就像个一同游山玩水的伴侣那般,他们一起用膳,而明珠只需要陪他到处走走逛逛,陪他兴致一来搭上几句话。
第三天,阳暗地里派出去的探子捎来回报。
“我们在羌城的人一直密切关注着明氏一族的动向……”毕竟是几百余人的生死,又是举国注目的大案,他们断不可能冒着打草惊蛇的危险妄想去“主持正义”──恐怕这四个字还显得太幼稚可笑。只能暗中观察,见机行事。